卢昭走进楼栋里，站在她身边，他像是越晒越白，但这白并不好。
贺琳琳不觉得他像从早晨走来的了，她闻得到他身上阳光留下的烈酒般的冲热，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小步，说：“我去买个ฐ西瓜。”
家里没人接他的话，没人像他一样对工厂念念不忘。
但他的危机对有些人而言，又是一个时机。
贺琳琳没办法了，只好先把打气筒送到卢家门口，一边想着待会儿怎么去学校，坐车？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车，有她也舍不得，坐个车起码十块，她身上除了生活费，就罗丽芳那ว天给的三十块钱，这么用了太划不来了。
卢昭回来了。
高中课程里，数学这门贺琳琳最早ຉ放弃，她听不懂，也不想问，最后只能ม当它不存在，高考时数学考了个说不出口的分数，至今都还记得。
贺琳琳读书时是那ว种报喜不报忧的人，考得好就说，考得不好就一个字不提，所以父母只知道她哪门学得不错，哪门学得不行就不是那么清楚。不过贺家就没有读书那条根，罗丽芳和贺长峰初中起就辅导不了女儿功课了，对她的成绩也没抱什么เ大期望，一直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贺琳琳连他们心里估计的那点儿数都没达到，高考分数一出来，全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气也来不及了，贺琳琳因此逃过一劫。
到了学校，把车推到เ车棚锁好，卢昭要直接进教室，贺琳琳还要去食堂吃早餐，卢昭问她吃什么，贺琳琳说，卢昭建议：“可以等下了早读再去吃。”贺琳琳讷讷道：“也可以···”卢昭点头：“那ว走吧。”贺琳琳跟在后头，看他背影，依然觉得威压，她怕他不是没有根据。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老师还没到，只有几个人拿着书在读，其余人都是自己干自己的，有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有聊天说话的，有躲着偷偷看的，有塞着耳机听歌的，听歌的最坦荡，耳机线从袖子里伸出来，手撑着脸，伪装得巧妙，为了防止老师突然现身手忙脚乱。
“琳琳，上来吃饭了！”罗丽芳的从二楼ä的窗户里探头出来朝她喊道。
这栋三层楼住了九户人家，贺琳琳家住在二楼右手边，三层楼ä年代久远，从墙外面贴着瓷砖就可以看出来，白瓷砖已๐经发黄，有的都已经裂ฐ开，楼栋里面所有的感应灯也都坏完了，二楼贺琳琳她爸贺长峰从家里拉了条线出来，安了个灯，开关在自己家里，也只有自己家人上楼时他才开一开，大部分是给晚上放学的贺琳琳开，再有就是三楼的卢昭家也安了个灯，还是感应灯，有时候楼下脚步声响一点，灯就亮了。
贺琳琳还在哭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她就两ä手伸出来把门一拦，哭得更凄切了，只说他不能去。
卢昭就问：“为什么不能去？”他说完回身去给她拿纸巾，示ิ意她先把眼泪擦了。
贺琳琳接过来随便抹了抹，说：“反正就是不能去。”
卢昭皱起眉。
贺琳琳立刻又想哭，这回是真觉得委屈，她的眼泪随叫随来，滴滴沉沉地往地上坠。
她哭着嚷嚷道：“都说了你不能去，你怎么不相信人！我还能害你啊！你非要去干嘛！”
她抽噎着，埋怨又期待地看着他。
卢昭却迟迟不松口跟她说一句“不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钥匙还没放下。
贺琳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是没办法了，一咬牙冲上去抱住了他，双手绕成个圈儿把他箍住了。
卢昭起先反射性地挣了一下，贺琳琳两手在他背上握得更紧ู了。
他一低头就看见她的脑袋，头发压在他衣服上，挤得翘起来一片。
“你干什么···”他说了一半儿想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留แ过长头发。
贺琳琳说：“你不能去。”她不再哭了，冷静下来，眼角看着他衣服上的一截白色。
卢昭半天没有说话。
贺琳琳入定般，抱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觉得此情此景尴尬，她全是为了卢昭，一点儿私心没有。
她打定主意，要是卢昭不答应，她就这么拖着他，她准备着，连汗都忘了出。
卢昭却越来越热，火烤一般。
“我不去了。”卢昭终于开口。
贺琳琳立刻仰头望他：“真不去了？”
卢昭：“嗯，真不去了。”他没看她，贺琳琳尚有怀疑ທ，他侧脸对她，表情如常，她却突然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做错事又不敢认的表情，她又看了一眼，他耳廓红得发透，像有个ฐ她看不见的太阳躲着只照他一个人。
“我···”她贺琳琳本来想说我先走了，可又不放心，硬生生改口，“有道数学题不会做···”
卢昭回头看过来，贺琳琳不敢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哪道题？”
贺琳琳抬头，卢昭问得很认真，样子是她熟悉的，她安下心来。
卢昭给卢桂平打个电话，说他突然不太舒服。
“嗯，头疼，我睡一觉就好，家里有药，替我和老师道歉。”
等他挂了电话贺琳琳立即问：“你爸没骂你吧？”
卢昭放下手机，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说：“没有，哪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