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按着土尔扈特腰刀，传令身后的将士，“听我号令，把火把子全点起来。”
“派人上山，把我的手书交给方固。”他咬着槽牙道，“识趣的乖乖束手就擒，不识趣的，炮弹不认人。把山给爷炸开，咱们也包他一顿人肉饺子！”
皇帝ຓ仰起脖子沉吟，“朕看了他上的陈条，单一个蛊术就没破解的法子，要攻下那个寨子，恐怕得费一番功夫。朕想了很久，强取不行，还是得招安。等过了年关你跑一趟，从戍边的护军里调出五千人来，能说得通皆大欢喜，说不通，火炮开道儿，把寨子夷为平地吧！”
兄弟兢兢业业办差，皇帝没有不说好的道理，“那成，到เ时候进宫来知会一声，火器营里拣几个好手带上，护得自己周全顶要紧的。”
长满寿笑得一脸花儿，“我的格格，奴才前阵儿病一场，许久没给您请安了。今儿上职，赶上给您办差ๆ，是奴才的彩头和造化。您瞧您不宣，奴才也琢磨进来给您磕头呢！您上回让小猴找《单尾鱼》的手抄本子，问遍了书库又上梨园戏班儿，可算是凑齐了。您这会儿且忙，忙完了奴才让人给您送过去。”
长满寿虾着腰谢恩，如今他是六宫督太监，官儿做得大了，岁数也上去了。到了桑榆向晚的年纪知道作养身子，更把自己้炮制得油光锃亮。说领赏，谁也没个够，九格格一开尊口他就笑得两眼眯成了一道缝儿。
天上又飘小雪了，撒盐一样，不急不慢的那份笃定和北方大不相同。下雪的时候风倒不刮了，四周安静下来，糖耳朵能听见自己嗵嗵å的续。闷头琢磨着，三更半夜匍匐在荒山野岭，这辈子是头一回，真有点儿意思！
渐渐听到有铃声，由远及近，“叮……叮……”拉得很长，变成了一缕细细的线，将要断时再接上，又是叮地一声，稍一晃神，已经到了下面山坳里。
天虽黑，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地势也不高，距离山坳不过十来丈，大致的轮廓还是看得清的。糖耳朵揪了两ä棵草挡住脸，只见一行人摇摇晃晃过来了。前面一个带队的光摇铃不挑灯，后面三四个人一水儿白袍打扮，带着斗笠，走路姿势僵硬，瞧模样古怪得紧。
这是什么？糖耳朵寒毛乍立，难不成遇见赶尸了？现在回头想想，好汉的确提到“惊了尸”，看来她运气不错，很多人没机会亲眼看见，她才到เ湘西没两天，眼福够好的！可这眼福真瘆人呐，死人能ม走路，也就在《子不语》里读过，遇见真的，叫人不敢消受。
她有点儿怯，“好汉，我害怕。”
边上人的声音像闷在了瓮里，再光明磊落，压着嗓子说话就显得昧心，也显得可乐，“别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家大概习惯她的没出息了，自动把她归到了同一方。听听这分亲切，真像自己人呐！糖耳朵心里倍感踏实，有理由á相信好汉在危难关头会救她第二回，她什么都不用怕。放大了胆儿再往下看，那赶尸匠领着尸慢慢融进夜色里，唯剩摄魂铃余音袅袅，在山间谷底回荡。
两个人总算直起身来，她长出一口气，“我听说以前打仗死好些人，不忍心让军士们魂魄不得归故里，上头提督就请赶尸匠。几千的人呐，愣是一个个送回了家。您说要用车运，山路难行，那得运到多早晚？其实这也是积阴德的好事儿，狐死丘么，家总要回的。”
id="9๗_ad_1"ิ
边上人似乎很怅惘，“这话说的是，一辈子飘在外面总不是方儿。”
糖耳朵大大咧咧的人，没抓住人家语气里流露出来的思乡之ใ情，抱着干柴跟在后面往竹楼去，一边还问：“我以为ฦ尸是跳的，为ฦ什么它们会挪步？”
好汉是懂行的，耐着性子解释：“各门各派手段不一样，就湘西赶尸，入门有好些功要练，其中就有一项‘行走功’。赶尸匠在前边领路，用麻绳把那些尸串起来，七八尺远一个，全跟着他走。他迈左腿，尸就迈左腿。他迈右腿，尸就迈右腿，千山万水也能走回家去。你说跌……”他想了想，“兴许尸穿了新鞋，新า鞋不是成对儿拿线连着吗？忘了剪开，它迈不动腿，只好往前蹦。”
糖耳朵笑起来，“您真会逗闷子，这话也在理儿。”
这时候雪下得密了，瓤儿不大，没头没脑扑得人睁不了眼。加紧了步子往回赶，进了楼，泥地上能架柴火堆，头顶上还有遮挡，看来一宿能熬过去。好汉摸火镰，她也帮不上忙，“这么เ的，我去给马换个地儿。外头下雪呢，别ี冻坏了它。”
一头说一头往外去，缩脖儿拉马缰，把马拴到了门廊底下。干完了活不着急进去，拢袖看远处的山色，料é着弘巽那儿八成炸了锅。消息要是传回京畿，紫禁城里肯定也得大乱ກ。丢了公主是扫脸的事儿，哑巴吃黄连，只有悄没声地打探，绝不会大肆声张。她盘算盘算，等过了今晚，明天到人多的地方就不怕了。想法子和那位分了道儿，只要找到守军就能顺顺当当回弘巽身边去。不过这趟经历倒好玩儿，简直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她还没和陌生人一块儿在外头过过夜呢，让额涅知道非吓死。还有寇海，他千里护主从南到北，这回人找不着了，免不得受牵连。
她叹了口气，就想看看攻山，想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