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筛落淡月,月影片片如碎银子般,闪烁不定。梅氏踏着月影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玫瑰卤子熬着牛乳燕窝,笑吟吟道:“累了一天了,额娘给你做了宵夜,快吃了歇着吧!”
梅氏欣喜中又有一丝隐忧,道:“宫里是蒙古女人的天下,咱们董鄂家又不是皇族宗亲,你去了,凡事该隐忍时便隐忍些。”
初选的秀女六人一列,前去静怡轩正殿,给皇帝和太后验看,其余的便在偏殿耳房之中等待。
淑懿今日的妆容也是精心设计过的,蛾眉淡扫,胭脂轻匀,在浓妆艳抹的秀女之中,反而格外出众。
当年她的荣亲王重病时,也是服用黄芪建中ณ汤,淑懿记得当时为了小心起见,不敢召寻常太医,因小博尔济吉特氏与淑懿素า来亲睦,她和皇上才选了小博尔济吉特氏举荐的太医。
“喝不喝,反正也已๐经不重要了,横竖姐姐病重时,也已经喝了不少妹妹为您‘精心调制’的汤药……”淑懿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可是小博尔济吉特氏指甲轻轻一弹,一阵芳香掠过淑懿鼻尖,她病入膏肓的身体便再也移不动半分。
淑懿敛了笑,那冷意却仍冻在唇角,拂之ใ不去,她微微一咬牙,向皎月耳语几句,皎月大惊,道:“格格快拿去告诉皇上,这……这样的脏东西搁在屋里……格格可是要日日睡在上面的!”
淑懿一摇手,笑道:“你以为敢在一宫主位的寝殿下手的人,会是等闲之辈么?如今告诉去,我又没破皮伤肉,顶ะ多不过训诫几句,反而打草惊蛇。她既送给我这样好的东西,我留着,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皎月忧心忡忡道:“可这东西是不能用了,奴婢替格格从箱笼里找些差不多的,换下来吧!”
淑懿秀眉轻扬,道:“不换!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要换呢?就搁在这儿吧,这是上等的鹅羽被,咱们董鄂府可没有!”
皎月不知道格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知道淑懿素า来足智多谋,当下也只得依言行事。
皎月想起一事,问道:“寝殿里的布置皆是云珠和绿吟经手的,这些脏东西,是不是也是她们……”
淑懿细细一忖,慎重道:“若说是她们亲手带进来也有可能,但殿外伺候的太监宫女,或是内务府的奴才,也未必做不到,毕竟皇上派给各宫什么东西,都是有数的——可不管是不是云珠和绿吟做的,咱们初来乍到,妨人之心不可无,你往后与她们共事,多多警醒着些,如今我也只有你一个心腹了!”
淑懿坐在榻上,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她眼下还不能怀上皇嗣,为了让她的孩子能平安孕育,她必须ี先清除一些障碍。
妃嫔入宫,须得先向皇后请安,才能ม侍寝。淑懿晚上歇得极早ຉ,想着明日还要去坤宁宫,她必须养足了精神沉着应战。
翌日,淑懿起了个ฐ大早,先走到樱桃木雕青鸾纹样的箱笼前,挑选衣衫。绿吟走过来,拣出一件桃红绣折枝海棠的宫装,笑道:“娘娘穿桃红色,更显肤白如玉。”
淑懿警觉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为着她是才来承乾ດ宫的近侍,淑懿几乎要斥她几句了。自那ว日淑懿在秀女大挑时看到娜木钟着了玫红织金云缎褂子,宝蓝盘锦镶花裙ำ,淑懿就知道,她极爱这些娇艳之色,如今淑懿要与她争奇斗艳,不是授人以柄么?
淑懿也不理会云珠,兀自挑了一件蜜合色缕金绣绿萼梅的宫装,坐在象牙雕花镜前,吩咐道:“只梳家常髻,簪个翠玉扁方,再配上几朵黄晶镶嵌的珠花就好。”
云珠迟疑道:“娘娘好歹也是新妇入宫,又是头回向皇后请安,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淑懿柔声道:“妇容者,不讲究奢华繁丽,只重端雅大方,你就依着我说的做。”
这一番功夫做下来,又耗了大半个时辰,当淑懿坐着一乘辇轿来至坤宁宫时,只见贵妃柔华已经恭然坐在正殿中等待了,贞妃和景阳宫的庶妃佟佳曼珠,围在她的身边谈笑。
贵妃的位份虽高于淑懿,见她走进来,仍然远远地颔招呼。淑懿ງ走近几步,先向贵妃与贞妃行了礼,笑道:“贵妃姐姐好早。”说话之间,立在一旁的佟佳氏亦向淑懿行礼。
贵妃含笑道:“我向来起得早,本想去承乾宫邀你一起来的,又怕扰了妹妹清眠,因此先与贞妹妹与佟佳妹妹来了。”
淑懿脸上含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诅咒不已。贵妃这话,语中带刺๐,更何况西六宫有那么多主位嫔妃与庶妃嫔御,她却巴巴地跑到东六宫来,约上贞妃与佟佳氏,分明是拉拢党羽。
淑懿毫不示弱,笑道:“姐姐玩笑了,妹妹哪里就懒โ怠到เ如此呢!只是这时还不见淑惠妃前来,姐姐明儿倒真该去扰一扰她的清眠了!”
佟佳氏怯怯道:“娘娘误会了,我跟着贞妃姐姐来坤宁宫,恰好遇到贵妃娘娘而已。”
淑懿含笑转脸看着这位未来的孝康章太后,心道果然一张巧嘴,前世就是她散布荣亲王长相酷似博果尔的谣言,使淑懿羞愤成疾。较之贵妃表面的温柔端方,佟佳氏更加圆滑世故。
一时嫔妃们三三两ä两到得差不多了,各人依座次坐了下来。皇后之下是贵妃,对面是淑惠妃,再下面是贞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