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并不放弃对张闹的折磨。那天晚上，我睡在地板上，抽了一包香烟，弹了不少烟灰，还故意往地板上吐痰，这么强大的火力，即使张闹再爱我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想不到张闹是个好脾气，早上一起床，就给我煮了一碗面条，然后拿起拖把拖地板，她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来模样。我把脏ู衣服扔到เ地板上，她洗干净了，整齐地叠放在柜子里。我把啤酒瓶横七竖八地摆着，她三下两下就装进纸箱。我说：“我再也不想睡地铺了。”她把钥匙交给我：“你睡床上吧，我要出半个月的差。”
“把裤子也脱了。”
“过来，我马上就过来。”
小池白天撕，于百家晚上贴。旧海ร报的数量有限，于百家就贴张闹扩印的近照，有的露胸ถ，有的踢腿，照ั片上白的地方比黑的地方แ多，穿的地方比露的地方少，除了床头、墙壁，还贴上了天花板，只要小池一躺下，就会看见好几个ฐ张闹在天花板上摆姿势。照片上刷็了很多糨糊，贴得比原来的扎实，撕起来得动用指甲。一天，小池爬上楼梯，去撕天花板上的照ั片，倒头栽了下来，幸好落到床上，要不然医院里又会多出一个ฐ脑震荡病号。
到了门外，我看见小池站在一根柱子边抽烟。从她烟头的亮度，可见断定她抽得很猛。我说：“他们活该！”小池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给公安局打的电话。我已经观察他们半个ฐ月了。”我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她把烟头砸在地上，端着一台照相机走进去，对着于百家和张闹叭叭地拍了起来。闪光灯一亮，那二十几个ฐ人全都抬起手，遮挡自己的脸，只有于百家一动不动，像石头那ว样让小池随便拍。
但是明白总比不明白好。当天，我就到เ文印店打印了一份离婚报告，还买了一盒印泥。我把这两件宝贝和一支钢笔揣在怀里，去瓷砖店找姓张的。小夏告诉我张闹出差了。我不信，弯到文化大院找她。我敲了敲她的门，没有反应，就蹲在门口等，一个ฐ当年抓过我现场的演员路过，他说：“哥们，忘带钥匙了？”我点点头，等他走远了，才觉这头点得冤，便追上去，对那个ฐ演员说：“不是忘了带钥匙，而是根本就没有。张闹怕我配钥匙，连锁头都换了新า的。”那个演员“啊”了一声，从他的宿舍抓起一张小板凳递给我。
“那是给我铺的床吗？那是值班室，只有你知道上面睡过多少男人？烂货！”
“仅仅是为了还债，其实并不爱我？”
“你都看见了，还有什么เ好解释的。”
“我以为天老爷会让他摸到เ我的名字，没想到เ……为ฦ什么天老爷不帮好人？”
我爸的嘴角冒出了白泡。赵山河忍无可忍，吼了一声：“别ี说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爸有心脏ู病吗？”陆小燕的哭，赵山河的吼，终于把我爸弄倒了，她们手忙脚乱ກ地扶起我爸，小燕在前面背，赵山河在后面托，一直把我爸背出厂门，上了一辆出租车，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那你干吗不结婚？”
“痛经呗。”
“那ว也不能ม因为ฦ会扭螺丝钉了就甩掉人家，打上领带了就不穿旧衣服。你看看你爸穿的什么？不是他没衣服穿，而是要告诉你不能忘记帮他打补丁的人。”
我吓了一跳，咬在嘴里的苦瓜差点吐了出来。这时，我才留意桌上的菜真的都有心，豆腐里包了韭菜，苦瓜筒里塞了瘦肉，茄子中间夹了肉沫，鱼肚里填满了青椒和西红柿。
能ม怪谁呢？要是那本健康杂志提前两期刊登关于处女膜的文章，也许张闹就会提前翻供，我就会早ຉ两个ฐ月出来，就有可能被赵万年安排一份工作，不要说做秘书，哪怕做个收或者出纳，哪怕再回动物园去做饲养员。其实，我在关进去第三年就听侯志说那玩意自己้会破，早知道张闹是因为那ว破玩意说不清楚才害我，我就该写封信告诉她那ว玩意不是铁，不是钢๐，而是一层薄纸。多少年呀，我有编十本《生理卫生知识》的时间，却没抽出半分钟给她写哪怕几个字，连想都没想过。如果当时我写信告诉她这个知识，没准我在第三年就可以出来。
“别再叫我赵主任了，我已经调到เ古巴服装厂去做保安了，今后有什么เ事就找新า来的梁主任。其实当不当主任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ๆ。当主任是革命工作，难道当保安就不是革命工ื作吗？只是岗位不同，贡献却是一样的。你们年轻人，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说话的时候，赵万年始终没有抬头，只是不停地捡着散落的笔记本、台历、铅笔、稿纸和一摞旧ງ书。
当我的刑é期还剩下六十一天的时候，贾文平管教拿着一张红头文件来到装ณ配车间，向我宣布：“曾广贤，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像被电了似的，呆在原处，捏着的扳手哐啷一声掉下去。贾文平把文件递过来：“这个ฐ你带上，它能ม证明你无罪。”我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上面简要地说明了我被张闹陷害的经过，最后法院对这个ฐ由当事人作假证引起的错判ศ及时更正，准予我无罪释放，文件的右下角是一个又红又大的公章，公章的下面是年月日。那些跟着我呆的犯人们忽地回过神，纷纷冲上来拥抱我，好像我刚ธ踢进了球。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就连激动的眼泪也没有准备。我让他们抱了，拍了，掐了，就木然地跟着贾文平走出车间，连行李都不愿意回监舍去拿。我们穿过操场，好几个ฐ车间的犯人都把脸贴到窗口上，用手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