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虽然竭力克制，但哭声还是泄漏了，哽咽，抽泣，伤心得像个被拐卖的。于百家出一声干呕，把稻草“哇”地吐掉。有人喊：“让他吃了！让他吞下去！”荣光明从竹竿上拿走一盏马灯：“今晚就让他吃了，明晚还看什么？就斗到เ这吧。”直到马灯分别被人拿走，社员们才慢慢散开，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头，脚๐步有点粘，像是恋恋不舍。
第二天晚上，我刚走到เ谷里村头，就听到开会的声音。社员们在几盏马灯的照ั耀下，围着一个台子。台上低头跪着小池和于百家，他们的脖子分别ี挂着两双破鞋。小池头零乱ກ，脸上有划痕，嘴角有血印。于百家的左ุ眼肿了，上面浮起半个黑圈。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个为ฦ小池淋煤油生火的就是于百家，于百家就是小池的瓦特。
“我要是知道，就让我坐大牢。”
“才不是呢，他们都没能力把我留在城里，我的手是挥给你看的。”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跟他说话。”我爸又吼了一声。
刘沧海ร抓抓头皮：“广、广贤，你爸他、他要你回动物园去。”
“为ฦ什么？”
“你能确定吗？”
他说：“批来批去，就跟赵山河那ว么一点破事，大家都没什么เ兴趣了。”
我爸是少爷出身，他哪受得了这样的冷脸，没过多久ื，他就主ว动跟我说话：“广贤，你别拿白眼仁看我。你不知道，在旧ງ社会像你爸这样的身份，可以娶四五个老婆，睡一个赵山河算老几？你妈她不理解，那是因为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而你，是从我身上出来的，是我亲亲的儿子，难道你就不能理解，不能同吗？”从他的语气里，我知道他对赵山河贼心不死。他哪里知道，坐在他面前的这个曾广贤已经不是过去的曾广贤了，这个曾广贤没有白看那么多报纸，已经懂得用上面的理论武装头脑。
赵山河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但只要她一回来，就有可能ม跟我爸擦肩而过。这种时候，我爸的嘴唇通常会抖动不止，像蝗虫振动的翅膀。他想说话又不敢说，脖子扭来扭去，生怕后面有人。而赵山河却昂着头，故意把眼睛放到高处，屁股晃得像秋千，大踏步地走过去，仿佛不认识我爸。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妈生我的气，还端着资产阶级的臭架子，但是出了这么เ大的事，她怎么เ能不来？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是别ี人没法替代的，就像男人替代不了女人。她若是愿意私了，我没意见；她若是不愿意，那ว你爸可就得惨叫几声。不能ม只让赵家作贡献，你们曾家也得表示表示ิ。去吧，去把你妈叫进来，我跟她谈谈。”
“什么都试过了，没用。好几次我都想犯错误，但是又害怕坐牢，有时我甚至都想到了死。苍山，你帮帮我吧！”
“那ว也太残酷了，要不我帮你照看个把月？”
“敬东，你有父母，还有兄妹，我可是连个ฐ伴都没有。”
“嗨，它又不是女人，怎么说得这么悲惨，难道哥俩还要为一条狗翻脸？”
“奇怪啦，它原来那么เ粘我，怎么就……”
“我也被它搞糊涂ิ了。”
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勉强别人，哪怕是一条狗我也不勉强。开始我故意不当一回事，就让闹闹住在赵敬东那边，他们的嬉闹不时传来：“闹闹，打个滚。”“汪汪。”“闹闹，再来一个ฐ。”“汪汪汪。”“闹闹，洗澡啦。”“汪汪汪……”这样听着，我的心里先是堵，后来就感到เ空，空得就像死了亲人。我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哼唱当时流行的红歌，凡是我能ม唱的都唱上一遍，甚至连那些只记得半截的也捡起来唱。这些歌你连听都没听说过，那旋律好听得能让你的细胞活跃。唱完之后，活跃之后，屋子显得比原来安静、宽大，显得比我的心里还空，我看什么เ都不顺眼，总想脾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踢翻一个盆，失手打烂一个ฐ杯子，手脚๐才静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