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เ快就看完了？”大盖帽不置可否的又问了一句，显然对傻子漫不经心的一目十行有些不相信。
傻子也摸不清头脑，对这个不科学的状况无法开口解释，与其解释不如不解释，只怕越描越黑，抖抖手里的笔录道：“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刘瞎子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消息不啻于平地惊雷，炸得老头有些晕。
“这咋可能！？”
要知道，此时村干部每月的工资才五块钱左右，虽说有些见不得光的收入，可跟人家一比，自己那点钱根本不够看，即便是高乡长也不过抽五毛钱一包的大前门。干部们一边抽一边感慨，到底是县里的大盖帽，杆子硬。
副村长马兆祥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神情活似神仙，烟头烧过的白灰还未舍得弹掉，用专业的眼神判定，这烟是上等烟叶制ๆ成的。马兆祥心头猛赞一声，悄声问刘ถ瞎子：“瞎哥，这烟几钱一包啊？”
看着刘瞎子瞪眼的表情，儿媳打个寒颤，忙点点头。
刘瞎子又强调一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来的老哥几个现在都不在了，知道这事的只有俺跟兆祥俩人，要是谁说出去，别ี怪俺翻脸不认人，知道吗！？”刘ถ瞎子瞪视一圈，点起烟卷缓缓地说，“那些穿中山装ณ的不是小傻他爹的后辈，是他爹以前的手下，打j来的……”
过了一阵，大门被敲得咚咚响，村里一户人家兄弟俩和老父亲因为分粮不均打了起来，刘瞎子连忙前去调解，留下屋里脸sè煞白、掉魂似的娘仨。
j——
j啊！
那是个什么地方？
正墙上挂着的最高领袖像因为泥墙渗水变得枯白皱，但和人物的轮廓还清晰在目，刘狗盯着画ฑ像，猛地哆嗦一下，那是什么地方แ？是金子堆成的地方！小时候不是唱过吗？j地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每逢村里粮，总会有人家闹上几回，就像女人每个月来大姨妈一样具备规律xing，老村长处理这方面的工作十分顺手，很快平息了纷争：四十五斤口粮归老人掌管，两房长孙放，儿子儿媳要是敢伸手，村部立刻没收。
刘瞎子在回村部的路上，听到村口传来嘈ฤ杂声，闻声而去，老槐树下围了一大帮人，村里的老楞正和小傻因为ฦ办校的事争论呢。
对于老楞，刘瞎子心头有很深的歉疚感。
按理说，老楞是村里的一个能人，人机灵还识些字，小时候跟他爹学唱莲花落，还会补锅编柳条筐，他爹死得早，老楞打小撑起了一个家，走乡串户唱莲花落，帮人修筐补锅，村里都夸年轻的老楞是个“小能干”。
老楞到了二十多岁，人高马大的，虽说本事挺多，可媳妇却难找，因为只有讨饭的才唱莲花落，大伙都嫌丢人。好不容易找了个跛脚๐女人准备成亲，却又来了运动，老楞被打成“走资派”。
那天，刘瞎子是违心投了一票。
没办法，村里两ä千多号人都是苦哈哈，让刘ถ瞎子十分为难，可乡里硬压着要村部树个ฐ反面典型，属于响应最高指示的伟大任务，必须ี完成，否则就要断了救济粮。村干部们将所有人滤了一边，经过激烈争吵，最终目标锁定了老楞。
老楞很聪明，被押去走乡串村开批斗会时装傻充愣，抱着牛粪当元宝，硬生生躲过一劫被放了回来，可谁还敢嫁给他，天天神神叨叨地坐在门槛上愣，莲花落也不敢唱了，锅也不敢补了，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有了老楞这个称呼。
四－人－帮倒台的消息传到เ村里那天，老楞跑到爹娘坟前一边嚎哭一边敲着破瓷盆，又唱起了莲花落，当时傻子还跟在后面起哄，村里人这对看着疯疯傻傻的可怜人连连叹息。
老楞是村里识字最多的人，前些天乡里来宣传计划生育的戏词由他一手ā办，自编自导自演，朗朗上口、简单易懂。听完戏词的高乡长都跟着咂嘴可惜，老楞是让那些年给毁了，四十刚出头的人，过得跟六十多岁小老头似的。
常挂在老楞嘴边的是“鸟毛”，在他的嘴里，啥都能跟“鸟毛”扯上关系。只听他又卖弄起尖牙利嘴：“科长算个鸟毛，三百块又算个鸟毛，丫ฑ挺尸的还想办学校，俺看就跟红卫兵说的雷达站一样，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连鸟毛都没见一根！硬是把香瓜山给毁了，还办学校，人家八成是逗你玩的！”
刘小兴有些莫名其妙，从马兆祥家出来准备到山上逛逛，因为呆在满眼泥土的村里他觉得十分别ี扭，和小雨生手掺手刚走到村头被老楞给拦住了，老楞趿拉着一双张起蛤蟆嘴、补了十八道的破布鞋，伸出脏兮兮、落在刘小兴眼里如同后现代典范的右手，干嘛？
借钱！
俺要借钱娶ດ媳妇！
媳妇是老楞心头的一个死结，有媳妇才能续香火，才能圆了爹娘的夙愿。可自己已经四十来岁，没钱没粮没啥大本事，又不是个干部，今早刘小兴手里攥着的一把钞票，顿时点起了老楞心底最原始的yu望。
哭笑不得的刘小兴无论如何解释，老楞始终磨着他，胸脯拍得啪啪响，只要小傻借钱给他娶媳妇，哪怕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磨了半天仍然没戏，老楞开始挖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