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这句师傅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经过了三年非人非鬼涤窜生涯,他早已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什么เ比自由清白的生活更让人心安理得。
“云梦谷的大夫?这种时候?唉,这孩子真任性。”何吟秋拧起眉,不安地看了看门缘上的女人,“竹佩她们几个ฐ……现在只怕要把慕容家的人生吞了去呢。”
他注视着妻子,目光中ณ带着一丝温暖。接下来何吟秋略一侧目,给了他一个暗示ิ。顺着她的目光,他远远地看见一个模样高挑的女人斜倚在北墙的门缘上,死死地盯着那ว几具暂时停靠在前院的棺木。
松完土后,他将剪下的树枝和拔出的杂草收拾到เ一个竹筐里,正要浇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怪异的脚步。他当然明白来者是谁,几十个ฐ堂兄中只有老三一个人会有这样的脚๐步声。
银杏的叶子有种微苦的气息,他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细小的纹路,指尖微颤,仿佛那ว是只蜻蜓折断的翅膀。
从没有一成不变的荷衣,他又何必执着此念。
谜又一次向他走来。他闪烁其辞地请求她回忆自己的梦境,企图从中找出她儿时的线索。他说自己้对她的幼年一无所知,既不知道她出生何地,也不知道她的确切年岁,以至于在刻写墓碑时显得万分尴尬。她就像空气中ณ凝结出来的一滴晨露,滴在了他这片叶子上。
她听罢大吃一惊:“什么?咱们俩什么เ也没弄明白就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笑着说道,“两个人之ใ间到死都没弄明白的夫妻也大有人在。”
“这倒是实话。”像往常一样,为ฦ了表示完全赞同,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只这一个动作,他又陷入了回忆。现在的荷衣与过去的荷衣重合在了一起。是啊,在记忆中他早已把荷衣分割成了好几块:幼年的荷衣,陈蜻蜓的弟子荷衣,云梦谷的荷衣,太原的荷衣,天山的荷衣,梦中的荷衣,幻觉中ณ的荷衣……而当他最终遇到了失去记忆的荷衣时,荷衣忽然变得完整了起来。他又感到一阵狂喜,好像他找回的不是荷衣,而是他自己้!激动使得他双唇发紫ใ,手指。他就用这双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和脸,然后虔诚地亲吻她的手,好像一位苦行僧终于走进了自己的庙宇,面对神祗顶礼膜拜。这时候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只有无言的注视和不断地触摸方能带回那些失落已久ื的幸福。他面带微笑地听着她胡言乱语,向她打听渔村的方แ向和腌鱼的办法。他能从她讲的每一句话里引出新的话题,逼着她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而他则孜孜不倦地听着,问着,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曾说了些什么เ,打算说什么เ……
他那ว神魂颠倒的样子让荷衣满脸通红,精神紧ู张,却又惘然自失。不知道这痴狂中的人所说的话她是该信还是不该信。等她终于静下心来仔细琢磨时,又觉得这个人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说,对她的问题要么三缄其口要么เ含糊其辞。
最后,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无风,你可有法子让我恢复记忆?”
他沉默片刻,道:“没有。”
她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虑,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轻轻地道:“我认得你,真的,我觉得我认得你。只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会难过么เ?”
他的眼再次湿润:“不会。”
然后她喜滋滋地道:“那ว么เ,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回家吧!我终于有家啦!”
原本以为她会究根问底,想不到เ她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微微一怔,却很快释然了。
这就是荷衣。
她什么也没有变,不论是怎样令人烦恼的情境,她总能立即跳出来,重归快乐的本源。
黄昏不知不觉地降临在了这片宁静的山谷,他们一起回到那座临湖的院落。过度的兴奋让慕容无风感到精疲力竭,他用仅有的一点精神陪着荷衣与星儿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席间,他破例吃了很多菜,还喝了好几杯酒,微醺的酒意与团圆的喜悦相比,后者更能令他醉倒。
饭毕,他把荷衣安顿到自己的卧室。她心情紧张地洗了一个ฐ澡,在云母围屏之后悄悄地换上了寝衣。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间屋子时,发现屋子里除了华贵的家俱和精致的床帐,剩下的只有一团沉沉的死气。每个角落都干净得好像不曾有人住过。只有靠近床头的一张书案上摆着的白玉水注、古砚、湖笔和一本摊开来的书让人微觉有些“人”气。正手足无措间,只听得“咣啷”一声,她无意中将床边的一只水晶小几打翻,上面堆着的一叠医案也跟着洒了一地。所幸地上铺着地毯,才不至摔碎。
她慌忙拾起来放回原处。回头一看,星儿已在床上熟睡了过去。他笑了笑,帮她拾起地上的乱纸,低声道:“不要紧,我来收拾。”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道:“衣服有点长。”
寝衣是慕容无风的,方才正是她一脚๐踩在自己的衣摆上,差一点摔倒。
“你的衣服我都收起来了,明天叫人拿几件给你。”
“在哪里?”她灵机一动,“我自己去拿。”
“不……不用。”他马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