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回走的一趟街道里，许志和指了指西北角的一个砖瓦房，“你看人家齐世龙，就一个小女孩，再给指标都没要，家里除了种大田地，还养鸡、养猪，都有一定规模，孩子刚上小学就送城里亲戚家念书去了，学习可好了。”正说着，只见齐世龙拎着猪食桶正往一排木板圈的木槽子里添饲料，媳妇捉着一只雪白的大公鸡从一个塑料大棚里走出来。
许志和和于淑贤就哧哧地笑。和一个二半彪子还说什么计不计划外小孩，他懂ฦ什么内外的？
走出乔老师家胡青原心里热乎乎的。他心想，还是得有知识有文化懂道理，要都像这样的计外户，计划生育工作该有多省心呀。心里就不明白，这样通情达理的计生对象，许志和和于淑贤咋说是个难缠户？他甚至想，他们本乡本土的，怕是曾有瓜葛和利害冲突吧？
胡青原头也不回，一步紧一步地走远了。
胡青原别看是从小儿在山沟子里长大的农村孩子，从懂事起基本上是从这个学校走到那个学校，其实农村的事情并不熟悉，对农村工作更是一无所知。从刚才的瞎侃，他觉得白兴元这人很滑、很难对付，马岩东的话看似郑重其事，里边含义แ很深奥的，说明他们不仅了解，而且非常熟ງ悉。他这个ฐ刚踏进社ุ会的新手要和白兴元搭档，显然嫩了些，而这次大会战又非同以往，看尤主任那意思，就是背水一战了。胡青原心里不由得紧ู张。路上有意无意地和许志和闲聊。他的话不多，却很含蓄、实在。他只说乡里的工作压力较大，包袱较重，就说眼前的小柳树，就有几个难缠户。胡青原的理解就是，大桦树乡以前的工作很滞后，要想一下子翻过身来，可积重难返呀！他知道他很不容易，守家在地，又属乡里临时聘用，工作上必须干好，又不能生疏了各方แ面的关系，一定程度上属于上挤下压，前后不得的角色。
临走马岩东还是不得不一星管二地说：“小胡你别听他瞎忽悠，大白话屁里尽沙子，一不留神就哧溜你个ฐ跟头；哎，大白话，啥也别说了，等大会战完事儿你必须去我家喝酒，到时候不喝成今天这样你别认识我！”
“小胡，别听马岩东胡说，他是法规办公室负责人，还管宣传，马上就要转正了，是计生委的顶梁柱呢。”
说不上是对他好奇还是在楼下待腻了，看胡青原往楼里走，大个子也跟了过去。且三步并作两步，“柴松，快接客，又来个ฐ吃闲饭的！”他上了三楼，胡青原才上二楼。
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边的一个ฐ个ฐ摊位慢慢走下去。事实上他们并没走远，只在不远的一个摊位上，把该买的都买了。在杨柳的建议下，胡青原买了一双黄胶ด鞋，一条帆布裤子。她说这东西结实朴素，耐脏又耐磨，下乡很适用的，计生委的同志下乡常穿戴这些东西。他嘴上没说，心里却觉得这东西太土气了，事实证明她的建议很对。在试裤子时，杨柳腼腆地拿起裤子在胡青原身上象征性地比一比。摊主马上赞不绝口：“看看，多合身，多是样儿，像照老弟的身材裁下来似的，还得是一家人，你爱人这眼光……”两个ฐ人的脸刷็地都红了，却啥也没说。杨柳身子一扭。胡青原赶紧把钱递上去。一转眼两ä人都走了。摊主还在后面接着介绍：“急啥呀，看看这个凉编草帽，纯上海货，男ç的女的都有，戴头上又漂亮又凉快，保你们小两口帅呆去吧！”
他们再没往别ี处走，只顺路象征性地浏览一下。
两个ฐ人起先还不远不近地相互跟着。自从那ว商店里出来，就无形中拉开了距离，手也无处搁无处放的，好像路都不会走了似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胡青原回到เ了计生委。按照委里要求，各片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适当休息一天。他完全可以不回来。一个人跳墙不挂下，回来干啥，待一天又得匆匆赶回去；回乡下看父母更不现实，把时间都搭在路上还不够用。那ว次和杨柳分手，心里总丢不下。那ว店主真有意思，竟把他和杨柳当成了两口子，当时臊的，别提了。杨柳就不用说了，他曾偷偷瞥她一眼，真是面若桃花，娇็羞又可爱！他像一下子喝多了酒，就差没醉倒了。在乡下的十几天里，只要一闲下来，脑แ子里总萦绕着那件事情，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去，简直像魔障缠身。渐渐地，他越感到日子难熬了。可一看见那暗黄色的楼ä门，又有些却步了。回来干啥？跟人家说啥？咋见面接触呀？还能去逛商场吗？真是笑话！你这样想，人家也这样想吗？弄不好闹个大红脸丢不丢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