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方笑伟带着班子的一帮子人也来看过他。方แ笑伟得知胡扬被打的消息异常高兴，他非常感谢那两个没有留下姓名的暴徒，正是他们，勇敢地干出了他想干而又干不出来的事。什么是血的教训？这才是真正的血的教训。你胡扬不是目中无人自以为ฦ是吗？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按一定的游戏规则ท办事，必须要受到เ应有的惩罚。对他这种二球人，也只能用这种二球的方แ式来解决，才是唯一正确方แ式。他自然明白这是谁干的。他早就听说黄维学白的黑的都来，果不其然。难怪“电å表”事件别的新า闻媒体都没有参与，难道他们不知道？问题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只有像胡扬这样的傻冒才敢犯傻，而犯傻的结果只能是皮肉受苦。
胡扬听后既ຂ非常感动又非常担心。感动的是他为ฦ老百姓代言说了一句真话，老百姓却这么เ关心他惦记他。担心的这样集体上访会给市上带来不好的影响，况且，上访的理由也不足，就说我是被黄维学报复了，但毕竟是怀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上访，就成了胡闹。倘若惹怒了哪位市上领导，还以为是我胡扬操纵群众来闹事。想到เ这里，便说：“丁大爷，你们的关心我心领了，但是，你们千万别去上访，这样会给市上造成不好的影响。再说，你们只怀疑ທ我为你们说了真话而遭到了别人的报复，但是，你们也仅仅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如果你们一上访，别人还以为ฦ是我操纵你们干的，这对你们，对我都不好。我劝你们谁也别去了，要自觉地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他拿过报纸，一口气看完了报道，脑海ร里顿时翻江倒海。他点了支烟，躺到เ靠背椅上，微闭双目，慢慢地梳理着，想把这纷乱的思绪梳理出个头绪来。
日前，记者接连接到เ了群众的投诉，言称市物业中心强行更换新表，严å重侵犯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记者就此走访的几个ฐ住宅小区，群众反映意见最强烈的有两ä点，一是他们的电表运转正常，不知道物业中心以什么为标准鉴定为不合格？二是物业中心为什么เ非要要求他们必须到物业中心买新表，而他们的表明显的要高于市场价格10元，这作何解释？记者为此拿了几块被更换的旧ງ表到技术监督局进行了鉴定，鉴定结果表明，完全合格。随之，又到几家机电门市部ຖ进行了价格抽查，其零售价普遍低于10่元左右，批发价则低于12元。
他知道上了这鬼丫头的挡，忍不住笑着说：“好吧，下班后你直接上得月楼。”
谢婷婷说：“你怎么เ不问我有没有空儿？”
胡扬顿觉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这是什么人？我究竟得罪谁了？这么想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哗地一下明白了，这个恐吓电话肯定与昨日的采访有关，肯定与那个ฐ物业中心的黄维学有关。他早就听人说这黄维学白道黑道都来，难道这是真的？
电话那ว头说：“小心你的狗头！”声音仿佛从古墓中发出来的一般，透着森森寒气。
电台的新า领导终于走马上任了。
这是一个ฐ下午，两ä位新领ๆ导在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王吉维和组织部李副部长、广电å局万局长等人的陪同下，与电å台的全体员工见了面。
说是见面，其实是组织部来向大家宣布市委的任命决定。所以，这种见面和通常意义上的见面不同，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显得非常的严肃和神圣。
会议是由王部ຖ长主持的。王部长开明宗义地讲了开会的目的，李副部长宣读了市委的任命决定。之后，李部长又介绍了新า任台长田à振军、副台长桑学文的个人简历和基本情况。
在之ใ前，大家对桑学文比较了解也比较熟悉。
桑学文年龄不大，才三十来岁，在市精神文明办公室担任科长多年，与全市各新า闻单位混得比较熟ງ。再加上他为人实在，口碑都不错。这次出任电台副台长，除了个ฐ别ี中层干部心里不舒服之外，大多数人倒没有什么。
对于田à振军就不一样了，大家在心理多多少少有些排斥，总觉得企业与新闻难以找到业务上的关联，让一位亏损企业的书记来领导知识分子，是难以让人接受。后来，不知是谁得来了消เ息，说田振军当过兵，他在部队一直从事思想政治工作，在连队任指导员，在营部任教导员，到เ了团部任政委。在他当团政委的时候，曾写过一首《打靶归来雄赳赳》的歌词，谱成曲子后，在他所在的那个团唱得热火朝天，尘土飞扬，极大的鼓舞了我军的士气。当大家了解了这些背景材料之后，就觉得这个ฐ人挺有意思，挺好玩的。按常理，打靶归来时一定是口渴难当，或是饥肠辘辘，哪有精神去”雄赳赳？“可他非要让我们的战士雄赳赳，这说明这个人不一般，至少在某些方面不一般。
他大概有五十上下年纪，走起路来一点儿也没有军人的”雄赳赳，气昂昂“样子，倒是给人一种垂头丧气的样子。这大概是他自己不能雄赳赳，只好在心理上渴望”雄赳赳“，所以才写出了”雄赳赳“的歌词。
按照会议的程序，新任台长田振军、副台长桑学文分别做了表态性的发言，然后，王吉维部长点名让原任副台长方แ笑伟表个态。方笑伟推辞了一番，没有推辞掉，只好勉为ฦ其难地说了一些”欢迎“、”积极配合“、”搞好班子团结“之类的话。
方แ笑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尤其面对台下的一百多个员工，他要恭手把他行使了一年的权力交出去，这比剜他的心，割他的肉还要让他难受。但是，他还不得不恭手交出去，他还不得不说一些虚假的狗屁话表示ิ欢迎。好比一个良家妇女遭受了强盗的强奸，为了感谢他的不杀之恩，还要说欢迎再来之类的屁话。此时此刻，他的心态与这位良家妇女一样，惨遭了别人的强奸，还要说出”欢迎。“
人他妈的就是这样一个ฐ德行，一旦步入官场，一旦ຆ还有所求，什么เ廉耻、自尊、统统的不顾了。明明是你极不情愿极不乐意的，而你还要装ณ出一副情愿和乐意的样子来。明明你对这个人恨得要死，恨不能活活吞了他，但是一旦面对他，你还要挤出一脸奴颜婢膝的笑去讨好他、奉承他。
这就是官场。
你要想在官场中ณ有所作为，首先必须阉割了你自己้。使你变成一个没有棱角没有个性的人，变成一个善于变色善于伪装ณ的人。否则ท，你将寸步难行。
这就是教科书。
是生活中的教科书。
这天晚上，他还假模假样的为ฦ他们安排了宴席。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假装糊涂，完全可以不这么做。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既便他在心里有一万个ฐ不痛快，在脸上却装出一种十分情愿的样子，为新任台长田振军和副台长桑学文设宴表示欢迎和庆贺。
这里面不仅精含了为人处世的态度，更多的是一门学问。方笑伟十分清楚，在他无法改变组织安排的前提下，还必须要在表面上做出一种高姿态来，以便从长计议。这样，才便于以后处理好一把手和二把手，二把手和三把手的关系。处理好了这种关系，肯定对他有利ำ。否则，要是一开始就对立起来，一则外界会我方แ笑伟太小家子气，会背上闹不团结的坏名；二则田à振军毕竟是一把手，得罪了他，他很容易就会把你孤立起来，你的某些目的就根本达不到。
人，有时候真是无可奈何。在这种无可奈何的状态下，适者才能ม生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世事如棋，进一步也许无路可走，自己把自己击败，退一步海ร阔天空，未为亏我。
就是在这次晚宴上，方笑伟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其实，按他平时的酒量喝这点酒根本醉不了的。因为他心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发泄不出来，闷在心里，所以，一沾酒就容易醉。
第二天醒来，他像换了个人似的，觉得整个身体空空的，什么เ都没有了。包括所拥有的权力、地位，包括对未来的憧憬ä梦想，统统的随着酒醒而消เ失殆尽了。
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残酷得叫你欲哭无泪。
冷静了几天，方แ笑伟终于给自己้定了一个位。第一，表面上要同田振军过得去，该尊重他的时候一定要尊重，财务审批权要主ว动的交给他。第二，不该让步的决不能让步，比如人事管理方面，即便是做什么决定，首先必须得征求他的同意，决不允许他一个人说了算。第三，退而求其次，台长让田振军当了，他就兼管调频台。
这天早上，他刚从家里下了楼，老赵的奥迪车便一如既往地驶过来了，他心里多多少少找到了一点慰藉，觉得这老赵毕竟是他的患难之交，并没有因为ฦ他没有当上一把手而冷落他。
他打开了后门，坐到了第二排上。
在银都，坐车都是有规矩的。一般来讲，处级干部们都是大头儿坐前排，二头儿和三头儿坐后排，这恰巧与大领ๆ导们坐车打了个ฐ颠倒。大领ๆ导坐车都坐后面，前面的那ว个位置是秘书的。其中的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后排比前排安全；二是前排容易被人认出来，后排比较隐蔽。大领导们自然要把安全放在第一，同时，也不愿意在车上暴露自己，后排便成了他们理想的选择。可是，在银都，在处级干部ຖ中就不一样了，坐车不仅仅是图个方แ便，更重要的是一种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既ຂ然要象征什么，你就要坐到前排，才能更好的象征。所以，这一层面的人，往往的，把风光放在了第一位，而把安全放在了第二位。
过去方แ笑伟一个人坐车时，总是坐在前排。现在，他不能ม再坐前排了，他必须要把这个位子留แ给一把手，否则，他就犯了大忌。这虽不是什么明文规定，但在银都已经成了约定俗成。
车到田à振军的楼ä下，他还没有下楼，老赵就用车载电å话打通了田à振军家的电话，说车已到เ了楼ä下。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田振军就拎着个包儿下来了。田振军打开前门，见方笑伟坐在后排，相互点了点头，就上了前排。
事情貌似很平淡，而官场中的许多学问就是在这种平淡中ณ显微妙。一个人在官场上修炼得如何，内功如何，往往的，就是在这些细微小节中ณ见高低。
当然，这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แ面，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แ面，就是从事情的一开始，方笑伟就要争取主动，要形成一个惯例，在坐车上，一定要与田振军形成平等，没有孰轻孰重之ใ分。至于三把手，仅仅是他要形成这个惯例的一个ฐ同盟者而已。他为ฦ了形成这个惯例一定要拉他入伙，等一旦形成了固定的模式，谁不习惯可以继续骑他的自行车去，而他方笑伟则要按惯例进行到底。
方笑伟觉得这是一个权力之ใ争的原则ท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决不能让步。一旦ຆ让了步，就意味着残留แ在他心灵深处的最后一点自尊和面子都丢失殆尽了，他的威信将彻底扫地。按电å台以往的惯例，小车绝对是属于一把手的专利ำ，倘若他当上了一把手也会如此。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一把手不是从内部ຖ自下而上产生的，而是在他主持了一个阶段的工ื作后由外面派来的，他就有足够的能ม力来改变先例重新า形成一个惯例。他为了在事情一开始就要形成牢固的不可更改的规矩，他还做了一次非常有意义的测试。那是一次中午，他故意没有按时下班，他从窗中窥视着桑学文坐进了小车的后排，又窥视着田振军坐到了前排。他点了支烟吸着，一直吸完了烟，再下楼去。奥迪车还在那里等着他，他很满意的打开了后排的门。他就是要故意推迟下班时间来磨炼对方แ，要使对方适应他，要使电å台的员工ื们知道，他方笑伟不上车，他们走不了。
这是心与心的较量。他自认为ฦ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输给他。
方笑伟明显的感觉到เ，自从田振军上任以来，电台的权力中心发生倾斜ฒ之ใ后，人们对他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包括过去那几个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部室主任也不例外，一个ฐ个投靠到田à振军那里去了，他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十分的冷清。
该移交的工作他分别移交给了田振军，桑学文。在他一件件，一桩桩移交工ื作的时候，仿佛像有人拿着一个ฐ钝ๅ刀，在一块一块割着他身上的肉。他疼痛难忍，他痛苦不堪，他羞愧难当，他的心灵上承受了从未有过的催残和凌辱。
权力中ณ最诱人的部ຖ分都交到了别人手中ณ，留给他的，只是一腔的愤慨，满心的屈辱。那ว种心态，那种境地，和一千多年前唐朝的那个没落皇帝李煜相差ๆ无几：”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有时候，当他坐在车上，瞅着坐在前排的田振军的后脑勺，禁不住恶毒的想，怎么不发生一起车祸ຖ哩。应该要发生一起车祸呀！就在司机老赵准备超车的时候，前面来了一辆大货车，老赵在进退两难之际为了保全自己้，方向盘一打，事故便发生了。奥迪车的右前方顶到一辆大卡车的后尾，玻璃哗啦啦的一声碎了，眨眼间，田振军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车上的其他人一阵惊吓之ใ后，完好无损，立即打120急救险中心，等把田振军拉到医院，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开追悼会上，他会声泪俱下的念着悼词：”田振军同志的一生，是光辉灿烂的一生…“
令方แ笑伟感到奇怪的是，他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这样的恶毒的想法。尤其是当他坐在车上盯一眼田à振军的后脑แ勺，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这样想着的时候很过瘾，心情顿时进入到了一种亢奋和愉快的状态。然而，当他冷静下来，坐在办公室里，再回想这种想法的时候，却担心起了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前不久他看央视一套的《焦点访谈》，讲的是某省一个县的粮食局的副局长，为了争夺局长的位子，出资1้0万元，雇了一个杀手，把一把手给杀了。他当了一把手。后来，杀人案被公安局侦破了，这位副局长锒铛入狱。于是，他便想，人的犯罪心理和欲望其实是捆绑在一起的，为了某种欲望，才产生了某种犯罪动机。在人的意识里，欲望在随时随地的产生，也在随时随在的破灭，犯罪心理也是一样。比如说你到เ银行里去看到那么多的钞票堆扎在一起，你可能会想，我把它抢回来多好呀，这一辈子我就活好了。这只是一种欲望，有这种欲望，才带出了你的犯罪心理。可见，这种想法甚至某种犯罪心理大多数人都曾经有过，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倘若你经常去这么想，这就有可能ม在某一天的某一时的某一刻๑，真的会发生点什么。经过这么เ一想，方笑伟就开始告诫自己，千万别再那么想了，再想下去没准儿那天失去了理智可就惨了。可是，一旦当他上了车，一旦当他盯着田振军的后脑勺时，那个奇怪的想法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任凭他怎么เ去抑制，怎么เ去说服自己不去那么想，都没有效果。
方笑伟有点害怕了，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是不是神经错乱ກ了？
权力，对于男人来讲实在太重要了。当你还没有入围之ใ前，也许你不会把它看得有多么重要，但是，当你一旦ຆ进入到了这个圈子之ใ中，当你一旦尝到了权力给你带来的甜头，你就会觉得它对你的生命是多么的重要。尤其是得而复失时，心中的那个ฐ疼，直接疼到了你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难怪某地有位地级干部在台时，叱咤风云，退下后心理失衡，老觉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抑郁๗之极，跳河自杀了。人，就是这样一个ฐ复杂的东西，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下岗工人渴望的是能ม有一份工作，能ม有一口饭吃就是他的终极理想了。官人们渴望的就是权力，生活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问题，所谓的问题就是活得比同类风光些滋润些，活得有脸有面些。世界上不外乎ๆ两类人，一类就是支配别ี人的人，另一类就是被别人支配的人。方笑伟忍辱负重了几年，刚ธ刚尝了尝了支配别人的甜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的品味，权力就从他的手中一滑而过。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是不是我没有把握好，没有操作好，让煮熟的鸭子飞跑了？细细一想，问题并不是这样，该操作的地方แ他都操作了，该尽的心他都尽到เ了，他的浑身解数已经使尽了，他无法抱怨自己，要抱怨也只能ม抱怨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