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往前狂奔，直从后园跑到大雄宝殿。殿上有光，这不稀奇，佛前总有长明灯。她从大殿旁悄悄穿过，直奔过前殿，到เ了正门，要开门逃出去，却见庙门外也是灯火闪耀，听得人喊马嘶，有人嘣嘣地拍起门来。
慌不择路，她终究跑到一个ฐ死胡同里去了。她挨家挨户地敲着门，低声哭着喊：“救救我！救救我！”却没有人应答。有一户人家里似乎ๆ是有谁要来开门，却又听里面有人埋怨：“少管闲事！”然后把要开门的人拉走了。明春觉得一身窒息似的冰凉，简直就像走在冬天的湖面上，冰破落水，然后头顶的冰盖又封起来了一样。胡同口已经有了松明的亮光，人影晃动，她还是挨家挨户地敲过门去，低声说“救救我救救我”。但是她想，这真是妄想！为ฦ什么没在城破那天死去呢？被抓了会是什么下场？那是虞国的兵士，落在他们手里，可不是被杀那么简单吧？她的泪水流出来了，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把她抱在战马上，她看见左右武士手中那些寒光闪闪的长戈——那时的寒光，又在眼底闪起来了。她觉得刺痛，有一种锋利和寒冷正逼入她的肌肤，要把她凌迟了，辄为万段，碾成粉齑……城破那天为ฦ什么不死？城破那ว天为什么不死！城破那天为什么เ不死……手一推，一扇小门便开了！
明春拿定了主意，能够绕过那ว露姑娘杀掉二皇子是最好不过的，如果绕不开……她也要杀掉那个二皇子。她在府里留心刺探，既没遇见二皇子，也没会到เ那个露蒹儿。她对地形本就熟悉，再加上看管的人少，胆子渐渐地就大起来，终于有一天，她悄悄地潜到书房外——那曾经是父亲的书房，现在成了二皇子和重要人物议事的地方了。
她听见里面传来了好几个男人的话语，讨论着大军要不要西进。有赞同的，有反对的，各持一端，但不管哪一方面都认为ฦ该继续攻打燮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有的说应养精蓄锐，有的说要趁热打铁，激烈争论起来，最后一人大声说：“还是请殿下定夺吧！”
明春的心碰碰剧跳，涌起了一种几乎苦涩的贪婪——那ว个二皇子要说话了！她就要听他的声音了！她要听他的声音！她要听！这个ฐ二皇子终于不再是想象中虚幻的魔鬼，她就要了解到他的某些实质内容了！他也会说话！他也只是个ฐ人！他也是能被杀死的肉身！只要刺进刀剑，只要吞下毒药，他也会死！他也会朽！就像城墙外荒野里燃烧的尸体一样！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死的！他也会在蓬蓬ศ的狼烟里裹着尸臭灰飞烟灭！要他死！她总有一天要他死！
书房里传来极其细微的悉悉簌簌的声音，是明春很熟ງ悉的声音。她曾见过的，父亲宽大厚实的手掌在羊皮地图上抚摸时就出这样的动静，现在那个二皇子也正用他的手抚摸燮国的土地吗？满屋子的人都屏气凝神，所以这么细微的声响都传到窗外了。说话啊！说话啊！明春企盼着，在不知道他的长相前，至少要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的声音，烙在心里，永不磨灭！只要现在听见他的声音，那就像是把一缕细丝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管他逃到天涯海ร角，总有一天她会循着这根仇恨之线追杀去的！
遥遥地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明春只好悻悻闪开，但她不死心，跳到廊下，躲进雪白的梨花丛中ณ。书房里好像有人开始说话了，但距离太远，她听不清楚，只能模糊辨认出那是个男子。来到书房前的是两ä个内侍，恭着腰，碎步走得又轻又快，后面跟着个ฐ盛装的丽人，身姿娉婷，形容娇็媚，行动中ณ环佩玲珑声声。
那三人刚到เ书房门口，门便开了，里面走出个仪容威严å的中ณ年妇人。明春吃了一惊，她知道那ว是秦嬷嬷，二皇子的乳母，据说也是一直随二皇子转战南北，照顾他的起居饮食。随她开了门，里面的争论也结束了，几个ฐ高高矮矮男子从里面出来，离去，另有一个ฐ站在门口，两个内侍都恭敬地伏地叩头，盛装ณ丽人也跟着敛巾拜见。明春暗想，那定是二皇子了，不由悄悄上前两ä步想看个究竟。但花枝繁盛，她透过缝隙，只瞧见那人身材颀长，一袭象牙白衣，站在书房的门槛里面，脸就隐在了暗处。她不禁又上前两步，轻轻伸手拨开花枝，谁知那ว个秦嬷嬷正走上前来，挡在了门口。明春听那两ä个内侍尖声细气地禀报说，那丽ษ人便是灵州城里的花魁娘子，是城牧遣人送来伺候二皇子的。
二皇子身子略略一仰，似乎笑了一声，又走回书房，并关起了门。明春心里好生失望，只听秦嬷嬷怒道：“我让他挑个好点的姑娘！谁让他送这种人来的！给我送回去！”
两个内侍连声答应着，领那ว丽人退下，又听秦嬷嬷冷笑一声：“那ว边的人，给我出来！”
明春吃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手一松，花枝弹回，飘落一片纷纷的雪白。她正要转身，忽觉腰间一紧ู，一条绸带把她死死缠住，然后听那ว边秦嬷嬷一声呵斥，她就云里雾里地飞了起来，掠过蓬蓬的梨花，正落在书房门口。秦嬷嬷用脚๐轻轻一勾，明春就倒在地，然后秦嬷嬷一脚踏在她背上，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这里偷偷摸摸？”
明春只觉得背上压着千斤ภ重物，动弹不得，情急下只随口乱说：“我……我……我的东西丢了，到เ这里来找……”
秦嬷嬷冷笑说：“这等哄人的鬼话也骗得到我？我由着你在这园子里鬼鬼祟祟地好几天了，就等着看你究竟要打什么鬼主ว意！你真以为露姑娘不在，就没人制得住你们？今天居然敢走到这里来偷听……”说着一把抓起明春的右手，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她的手劲奇大，明春吃痛，一声惨呼。秦嬷嬷冷笑说：“就这点出息，也敢捣鬼？”说着细细地打量明春，“咦”的一声，又把手伸进明春衣服里，四下里摸摸捏捏。明春又羞又气，颤声说：“你——你干什么？”
秦嬷嬷嘿嘿阴笑：“瞧你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上又干净。罢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未必能找到เ更合适的人。来人！”说话间出手如风，在明春肩井、命门、丹ล田、足三里处点过，明春闷闷地哼了一声软倒在地。另有一个内侍迈着小碎步地跑了过来。
“带她下去！”秦嬷嬷对那个内侍喝道，“今天露姑娘还没回来，晚上就让她伺候殿下！”
“不……”明春尖声大叫起来，忽然心里一颤，想到若是真能接近那二皇子，便可伺机行刺……这么想着，她浑身都起抖来，手脚冰凉，汗水却顺ิ着脊ิ梁涔涔流下，浸透了薄薄春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