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夜无梦，秦振邦ะ很久没睡过这么畅快淋漓的好觉了，醒来时已经ri上三杆。
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出行方便的黑sè西洋服，然后去厨房，吃了母亲为他准备的糖水荷包蛋。秦老爷去了镇上的茶馆，安排河神祭祀เ的事，秦山去了学堂，孩子们也去了私塾先生那ว，接受学前的启蒙了，整个ฐ大院里清净了许多。秦振邦来到天井里，叫住了正在扫地的许福生。
“福生，别扫地了，去马房牵两匹马过来，今天陪我出去溜达溜达！”
“好的，你等会。”
“把你的枪也带上，路上防身！”
“知道！”
许福生高兴的跑回了工房，把手上的活计向其他工友安排好后，并去马房牵了马，配好马鞍，去库房领了杆长枪，来到围子边上。秦振邦也折回屋，出来时头上多了顶黑sè礼ึ帽。两个人蹬鞍上了马，两匹马便一前一后飞也似得过了围子的浮桥。
“二少爷，我们朝哪边去？”
“去龙门冲的毛大庄子！”
“你是要去会会那个毛老三吧！”
“是啊，去看看他办的农民协会！我们当年也是同窗好友！”
“二少爷，没见你骑过马，在哪学的？”
“乌ไ克兰的大草原上！”
“乌克兰是啥地方？”
“呵呵！很远，你没去过！”
“福生啊，以后不要再叫我二少爷，叫我老二或是邦子都行！”
“叫这么เ多年叫惯了！”
说话间马已穿过了狭窄的西河平原，进入了西南山区。两ä人下了马，在峡谷与山坡之间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拉着马走了近一个小时，眼前才豁然开朗，龙门乡到了。山下是一块夹在两山中间的狭长的盆地，一条小沙河穿中而过，从西北方的山口流出，最后汇入了西河。这条小沙河谓之为龙，流出的山口谓之为门，龙门的地名便由á此得来。小沙河两岸的千亩良田有一半属于龙门的毛家，毛家在龙门已๐有五代，以割漆和经营桐油起家。毛家祖先初ม到龙门时在山上栽下的几百亩漆树和油桐，而今已有百年树龄，正值生产的旺期，这也使得毛家的生漆和桐油在整个大别山区都很有名气，河西地区流传着“毛家的漆油，秦家的茶”的说法。
二
龙门乡公所建在半山腰一个废弃的破庙里，民国后的第一任乡长毛本清踌躇满志，上任后把原来的破庙修葺一新，换上了朱漆大门，从自家搬来了两ä张条桌和两把太师椅，乡公所就此开张。后来又请家里的私塾先生为ฦ乡公所题写了两块牌匾，一块是“龙门乡公所”，另一块是“龙门乡农民合作社”，分别挂在乡公所大门的两ä边，一时间也确实给这个闭塞的乡村带来了新า气象。但自打乡公所成立开始，从来就没有上面的官员来过这里，乡长毛本清也渐渐感到这官做得没意思，和以前没啥两样，当不当乡长在龙门这地面都是他毛家说了算，于是干脆就把乡公所搬回了他的毛家大庄，省却了每ri上山的麻烦。山上的乡公所也就闲置在那里，大门两边的松木牌匾无人问津，就象是久ื弃未食的腊ຘ肉，慢慢的由黄变黑，失去了光泽，上面的草书也因常年的风吹ri晒，已๐变得模糊不清。
毛本忠这位南方回来的毛家三少爷，此时正和十几个乡民一起，把一棵刚锯倒的松树抬到乡公所大门外的场地上，那ว里有几个木匠正在卸木料，旁边放着一些已经做好的桌椅板凳。原来的牌匾已经被三个更大的松木牌匾所取代，新า牌匾上醒目的黑体大字依次是“龙门乡农民协会”、“龙门乡农民夜校”、“龙门乡小学堂”。
看到远处的山嘴那边有两ä个骑马的人向这边过来，刚歇下喝茶的毛本忠ing惕的站起来，抽出腰里的短枪，并吩咐身边的人准备家伙。骑马的人越来越近，毛本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把短枪插回腰里，高兴的迎上前去。
“邦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听说龙门的老三在这翻江倒海，我来凑凑热闹，哈哈！”
“我这是小打小闹，那比得了你秦大诗人一支笔可挡十万雄兵那！”
“一路辛苦，欢迎，欢迎！”毛本忠笑着迎两人下了马。
老朋友相见分外高兴，毛本忠对其他人交代了几句，就陪秦振邦二人回了山下的毛家大庄，许福生牵着马跟在了后面。
“青山的王克山你还记得吧，刚ธ从芜湖回来，我从他那儿知道了你的事，干得不错啊，老弟。”
秦振邦ะ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了北方区执委会的介绍信递给了毛本忠。
毛本忠看完后，随手划ฐ了根火柴烧了介绍信。他激动的拍了拍秦振邦的肩膀：“太好了，你能回到河西来，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我一直担心着河口镇这块硬骨头，以你们秦家围子为的河口五大家族个ฐ个ฐ都难对付。现在由你这个秦二少爷出面，那边的工作肯定能有大的改观。”
秦振邦笑道：“你的农民协会现在已经是河西地区的一面旗帜ຒ了，我们这些布尔什维克同志回来，都会来投你这个娘家。”
毛本忠开心道“是啊，徐集的胡绍周、南岳的李伯炎，还有石板冲的陈苏明都已经来我这报道了，呵呵。”
“本忠兄，广州国民zhèngfu快要北伐啦！”
“真希望这一天早点来！你看民国已经这么多年了，北洋zhèngfu治下的中国和满清那会有什么区别ี！民生涂炭、民智未开、官府贪腐、列强横行！我等投身minzhu革命多年的同志无不痛心疾啊！”毛本忠愤慨道。
秦振邦低声道：“zhongyāng要求各地的我党同志要为北伐的到来做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国民党目前的地方组织基本上还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法担当起将来北伐时后勤保障和地方管理的重任。所以当前我党同志最紧ู迫的任务是帮助国民党健全在各地的基层组织，广泛的开展工农运动，积蓄革命力量，以迎接北伐的到来。”
“我完全赞同zhongyāng的决定，整个河西地区目前已回来了不少同志，我们应该尽快把这方面的工作开展起来。”毛本忠边说边把自己的烟袋递给秦振邦，笑着道：“你也来一口。”
秦振邦ะ掏出一支纸烟在烟袋上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
毛本忠大笑：“不愧是从上海滩回来的，洋烟都抽上了。老弟，你真不象个布尔什维克，是个百分百的布尔乔๒亚。”
“没办法，西北利亚的冬天把我这肺冻出了毛病，烟瘾又没法戒，只能ม拿这个凑合凑合，呵呵。”
秦振邦转入正题道：“你尽快把回来的同志召集起来，我们一起开个会，把zhongyāng的ing神给大家传达一下，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个安排和分工。”
“我们想到เ一块去了，现在回河西的我党同志基本上都还是单打独斗，各自为政，这样下去形成不了大气候。我们应该把有限的力量集中起来，统一领导，分工负责，把整个河西地区的工农运动轰轰烈烈的搞起来。”
两个人说笑着到了背山面水、有着两百户人家的毛家大庄。在庄子东南面向阳的山崖下面，毛家的一百多间青砖瓦屋有序的散落在一片茂密青翠的毛竹林中ณ。在毛家桐油榨坊旁边的几间偏屋前，他们停了下来，有伙计过来接过福生手里的缰绳，把马牵到不远的山坡上吃草去了。
“两位请进。”毛本忠把秦振邦ะ和许福生引进屋子，这是毛家伙计们吃饭的地方，几张宽大的板桌，周围随意摆放着十几条长凳。毛本忠笑着说：“我现在是毛家的败家子，被兄长们撵出来啦，所以只能ม在这招待两位了，呵呵。”
秦振邦由衷的敬佩道：“有本忠兄这样舍家报国的楷模，何愁国民革命不能ม成功啊！”
毛本忠接着说：“我们毛家在龙门经过几代人的辛勤经营，才有了今天的光景，现在我把家里一半的田地分给了佃农们，也难怪兄长们痛心。但这是大势所趋啊，国民革命的核心问题就是土地问题，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实现‘耕者有其田’，让中国四万万无地的农民兄弟拥有自己的土地。”
秦振邦ะ说：“是啊，不进行大的土地制度变革，平均地权，彻底改善苦难的民生，我们的国民革命将不可能ม获得广大农民兄弟的支持，我等革命同志为之ใ奋斗的革命事业也毫无意义。”
“历朝历代这种土地权利的变更，都是通过流血、大规模的一个ฐ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屠杀来完成。我可不希望毛家将来也成为被杀戮的对象，所以现在就先把自己的命给革了，呵呵。”
“你这是机会主义，呵呵。不过话说回来，这几百亩良田也的确是你毛家的命根子啊，下这个ฐ决心真是不容易。”
毛本忠边说边给秦振邦倒了碗茶：“我正在筹建龙门小学堂，办农民夜校，龙门的乡亲们都非常的支持。你也不要回上海了，在我这干了校长吧，不过丑话说前面，我没有薪水付给你，我现在已经是个彻底的穷光蛋无产者，哈哈！”
秦振邦ะ苦笑道：“现在没这个ฐ福气啊，等革命成功再说吧。”
三
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许福生一个人溜出了屋子。许福生的家在离龙门不远的一个叫朱井的乡下，家里的几亩贫瘠山地根本没法养活一家老小。前面的两个哥哥先后吃军饷远走他乡了，他也在十三岁那ว年替代年迈的父亲去秦家围子做了伙计。因为小时在许家祠堂里旁้读了几天私塾，加上人也机灵，所以很受秦家老少东家的器重。在进秦家的第二年，他最小的妹妹被父亲卖给了毛大庄子一户姚姓人家做了童养媳，那年回家过年时知道这事，许福生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嚎啕大哭。以后每次经过龙门，他都要去看看他那苦命的妹妹。
当他走进姚家的打谷场时，远远的看见刚ธ满十岁的小妹正吃力的背着满满一背篓猪草从田里回来。许福生鼻子一酸，他强忍住泪水，迎着妹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