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忠是通缉要犯,刑具加身;莲静却并非钦犯,通缉令上没有他的名字,只能算包庇窝藏钦犯。他又还有官职在身,所以并未上枷锁,只同缉往京城候审。
前面骑马的背影和近在眼前的怒容,一里一外,这两个人,扰乱ກ了他的心绪。在汝州ะ城门口若不是因为这两个人,他也许不会失了先机,落入士兵捕快的包围。
明珠道:“是啊,公子的生活习性明珠都还不甚了解呢,笨手笨脚的,真怕伺候不好公子,还请公子多多提点包涵。”
“明珠姑娘,你一个姑娘家,还是……”
安庆绪奏道:“臣曾将刺๐客右臂砍伤,陛下召吉镇安前来,一验便知。”
皇帝吩咐:“给杨卿看座。”待杨昭坐下,才又问:“杨卿昨日和刺客交手,可能确认刺客确如安卿所料é,就是吉镇安?”
罢了罢了,李林甫杨昭都不是当务之急,最迫切的,就在眼前哪!
贵妃爱吃荔枝,荔枝产于岭南,距长安数千里之遥,皇帝命岭南驿马飞驰入贡,送达长安时荔枝尚新鲜,色味不变。后人杜牧有《过华清宫》绝句诗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ะ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正是千里飞骑送荔枝的故事。
高力士道:“臣不敢。臣只是回想起开元初年,臣随陛下微服出巡,路过长安广德善堂。善堂内收容孤寡贫困无家可归的贫民,入不敷出,十分窘困,每人每日只能ม吃一两块糠饼果腹。陛下自舍银钱,为众人买了一顿饭食,人人欣喜若狂,直说好比过了第二次年。臣看这盘海参珍肴,价值比当日百来人的饭食多十倍都不止。如此算来,陛下今日一场宴席,可供全长安善堂好几年的资费了。”
皇帝略有不悦:“此等货色,赐给臣子,叫朕怎么拿得出手?倒掉倒掉!”
两人闻言一惊,白衣书生急忙从青衣书生怀中挣脱开来,拉开距离,眼睛却还不停地瞄他,自己้全没了主意。
书生却被她的兵器和装束骇住,驻足在破庙门口,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靠近。
片刻之ใ后,就看到几名侍卫拥簇着李林甫进了后院牢狱,陪在李林甫身旁的是杨昭,边走边向李林甫诉说着什么,脸上表情似乎是十分为难。莲静眼尖,看到他左手活动不甚自如,僵直地垂在身侧。
他受伤了?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指挥狱卒杖责他时就是用的那只手扔下的令牌。
还想凑出去看清楚一点,李林甫一行人却往他这边走来,莲静刚来得及退回去坐到床上,众人已到跟前。李林甫盯着莲静上下打量,莲静顿ู了一下,还是起身对他行了礼。
杨昭道:“相爷你看,他昨日刚受二十大板,今早便康健如初,定是有神明护佑。”
李林甫观察一阵,转问看守的狱卒:“夜间你也在此看守么?他如何在一夜之间伤愈的?”
狱卒回答:“禀相爷,他昨夜一直睡在牢中ณ,被褥覆面,今晨出来便是这副模样了。”
李林甫扬眉:“蒙于被中ณ不敢示人,必定暗里做了什么手脚。我倒要看看他是用了什么妖法能屡杖不死!”说罢命令杨昭:“把他拖出来再打二十大板,就陈在外头,看他怎么化伤愈合!”
杨昭犹豫着不动,李林甫催道:“杨中丞,怎不行动?”
杨昭回道:“回相爷,下官是……不敢。”
“不敢?”
杨昭勉力举起受伤的左ุ手:“不瞒相爷,自从现吉镇安不死不伤,下官一直心有不安。昨日吉镇安对下官出言不逊,下官将他杖打二十。说出来不怕相爷耻笑,夜里下官梦见有神人示警,说吉镇安乃半仙之体,交流人仙两界,有神明庇护,下官不但不予尊奉,还屡次恶待,仙人不满,要对下官施以惩戒。”
李林甫道:“不过是个梦而已,杨中丞怎会因此而畏畏尾。”
杨昭道:“当时下官告饶未果,仙人劈了一道雷电将下官手臂灼伤,醒来后现左臂果然有焦痕。下官这才忆起昨日下令行刑时,下官正是用左手掷的令牌,吉镇安还怒目瞪视下官左臂许久,一定是因此而触怒神灵。”说罢挽起左边袖子,只见臂上尺余长一段焦黑痕迹,皮肉焦烂,正如被雷电劈中而烧毁的树木一般。
莲静大吃一惊。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เ神人惩戒之说,但这灼伤又是从何而来?
李林甫也是大惊,心中忐忑起来。他年事已高,为迎合上意多与道士接触,自己也渴慕起长生之道,对神仙鬼怪之说相信得很。莲静以术法而有宠,先前便传得玄乎ๆ玄乎,这回见他屡杖不死,杨昭臂上伤痕可怖,心下也打起小鼓。
杨昭又道:“仙人明示ิ,若再冒犯居士,定严惩不贷。下官此番伤一手臂,再对居士不敬,惹怒仙人,只怕性命堪虞!”
李林甫问:“那ว依杨中ณ丞之见,该如何处置吉镇安呢?”
杨昭惶恐低:“下官位份低微,若处置不当,仙人仍要怪罪。还请相爷指示ิ。”
李林甫大骇,连连摆手:“这这这、这怎么使得!”他看了莲静一眼,强自镇定,“吉……莲静居士所涉案件一直由杨中丞一手操持,还是你自己拿主ว意罢,别亏待了他,仙人自然不会怪罪。”说完,借口有事务要办匆忙离去。
杨昭追道:“相爷,这难题可叫下官怎么办好?”挽留แ不及,李林甫已上轿离开。
莲静看他左手伤重不得稍动,行走不便,心里颇不是滋味。
此时正逢群臣为皇帝上尊号,因李林甫没点头,迟迟未呈上。第二日李林甫便会同群臣拟定尊号,闰六月丙寅,上尊号为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大赦天下。李林甫暗示ิ杨昭消เ了莲静案卷,借大赦之机将他放了出来。
一年半不出来,外头的街面都变了样子。原本这条街附近十分繁华,自从置了推事院,平民百姓从此经过的便少了。晌午时分本应是最热闹的时候,却冷冷清清,只三两个过路人。
推事院门前是个丁字路口,左ุ中右三条大道。莲静出了大门,忽地茫然起来,不知该往哪条路走。如今他可算是举目无亲,自己又没有私宅,出了监狱连个ฐ去处都没有了。这会儿是身无分文,中午饭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自嘲地一笑。
“居士怎么驻步不前了?难道是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临ภ别竟还ap.3z有些留恋此中人物?还是太久ื闭门不出,忘了该往哪里走?”杨昭的谑语从身后传来。他的胳膊用绷带包扎了,藏在袖子里。
莲静愣愣地看着面前三条岔路,默不做声。杨昭走到莲静身侧,右手指向正中的道路:“居士,你该走这边。”
莲静转看他:“为何我要走这条?”
“从中间走,去皇城最近。”
莲静挑眉:“杨中丞怎知我要去宫禁皇城?我现在可是无官无职,一介布衣。”
杨昭也转过来盯着他,不答反问:“难道居士想去的不是宫禁皇城么?”
两人对视片刻๑,杨昭忽然一笑,打破僵持:“纵使居士想去的不是皇城,今日也要劳烦居士走一趟。陛下有口谕,让下官带居士进宫面圣。”
莲静诧异:“陛下?要见我?”早该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就算记得,他也是杨慎矜案的人犯,皇帝必然不喜,怎么เ还特意召见?
杨昭道:“陛下也听闻居士异能ม,不死不伤,神明庇佑,以为奇罕,所以特命召见。”
莲静心中疑惑,不过圣命难违,便对杨昭道:“有劳杨中丞引见。”便要举步往中ณ间那ว条大道上走。
杨昭制止:“居士乃陛下亲邀的贵客,怎么能ม徒步行走呢?”叫过亲随把他的轿子唤出来,“居士请上轿。”
莲静推辞道:“杨中丞是朝廷命官,草民不过庶子百姓,怎么能坐杨中丞的轿子?何况杨中丞身上还有伤,草民万万担待不起。”
杨昭顺水推舟:“这顶八抬大轿足够宽敞,居士不如与下官同坐。下官对居士也敬佩仰慕得很,正有很多疑惑要请居士指点解答呢!”他挥了挥受伤的左ุ臂。
莲静本不愿意,看到他的伤臂忽地心软下来,竟点头答应了。两人一同上轿,并排坐着,果然还很宽敞。莲静不由想起去年正月里也曾和他一同乘๖轿,那回他左肩吃了一剑,这回左臂又灼伤,都是因为救自己。不管杨昭此人与自己是否投契,他救命的恩德却是抹煞ย不了的。莲静低头看他搁在膝盖上的伤臂,轻声道:“……多谢。”
“谢我什么?”杨昭明知故问。
莲静不答,抓过他的手臂来卷起袖子,却见绷带裹得很粗糙,上头血迹斑斑á。他皱起眉,小心地解开绷带,只见伤口焦灰与血水混在一起,狰狞可怖。“你没看大夫吗?怎么弄成这样?”
杨昭抽回胳膊,胡乱绑起绷带,放下袖子挡住:“一点皮外伤,大夫一诊便知缘由á。李林甫狡诈奸猾,疑心又重,还是谨慎些好。”
“可是你不加医治,这么大片的烫伤若是腐烂化脓就难以收拾了!你不想要这条胳ฑ膊了吗?”
杨昭静静地看着他。“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莲静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你为救我出此下策,实在是……犯不着。若是因此让你残废,我岂不是要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负疚终身。”
“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