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策皱下眉，“然后呢？”
我盯着灯泡，“早上母亲让我们到风林镇置办年货，我跟儿子就在七点钟出了门。大概在风林镇老街逛到九点钟็时，在十字街看到有对情侣……”
这话骂出来最受打击的是母亲，她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就像风中ณ秋叶一样摇摇欲坠。
母亲连忙回头，看祖父和伯父已经出来，便慌张拉住我的胳膊往外拖，用恳求的语气说：“暮生，别说了，咱们先回家。”
“别走，周暮生……”
世上没有比人类更可怕的东西，但是一旦失去生命就意思着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内心坚定就不会被幻相所迷惑，这是父亲从小教育我的。
我迟疑了下，如实回答，“我是本地人。”
快乐需要分享在这行体现得淋漓尽致，很多收藏家都有这个毛病，收了好东西生怕给外人知道，但是要他老实藏在心里又憋得慌。
另一个娃娃ใ低头看了下，说：“我有两条腿，可以背着你走。”
它们的体积很小，身高比起我们的手指大不了多少，尽量打起了精神奋力前行，却依旧无法跟上人类的步幅。
倘若不是身上没有其它可以送出去的东西，我是绝不会舍得拿出来的。
也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便将手探到เ口袋里取了块方形的墨翠递过去，算是两人初ม次见面的礼物。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如果留在仙渡，认识那么多字就够了，但是要想去别的地方是远远不够的。现在的孩子不仅要懂中文，英文和计算机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母亲显得有些迟疑，“我现在心里矛盾的很，有些事本不应该说，但是却不得不说。你祖父对我成见极深，如果他对你说一些难听的话，不要因此放在心上，更别尝试做任何解释。还有就是……他为人并不算光明磊落，如果让你做不好的事，千万不要盲从。”
我点头，“放心吧，我有是非标准。”
母亲出一声叹息，“我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心里总是放不下……总感觉最近好像有人在针对你。”
我心中微动，脸上却要保持平静，“只是巧ู合而已，您想太多了。”
送走母亲和善水的前一晚，我再次见到了那个荆棘丛自杀的亡灵。
不让他进院子，他便在门口徘徊吵闹，却不知母亲为防骚扰在房间装了避风铃，完全听不到这些异人声响。
这次我想着周玉的命案，便跟他聊了下，然而他已经忆不起自己的详细死因了。
亡灵就是这样，因为没有人类的实体，所以无法保持长久的记忆，最后只留下坚定的执念其它再也想不起。
他生前为人不善，死后却难能为ฦ亲人坚持，今后成为白纸一张游离于世间，无□回亦不能享受供奉，也算得上善恶有报了。
送母亲和善水离开仙渡后，我再次来到周家。
虽然没有定案，我身上却仿佛已经贴上了凶手的标签，一路承受了不少恶毒冷眼。
从管家到打杂的，每个人都神情慌张如临ภ大敌。婶婶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啐在我的脸上。叔叔直接选择无视，好像多看一眼都显多余。大伯绷着脸眉头紧皱，气势凝重好像一言不和就要打人。
跟着祖父进书房后，总算隔绝了那些苦大仇深的视线。我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便沉默着等对方主动开口。
祖父装了点烟草，点上后抽了一口才幽幽道：“你觉得现在周家怎么เ样？”
“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作为外人不好评价。”
“外人？”他盯着我冷笑了下，“真以为说两ä句硬话就能跟这里撇清关系了？可笑！你母亲快六十岁了吧？”
我立刻警惕，“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把她送出仙渡，就没有人再追究当年的事了？”
“这里医疗条件不好，我只是想给她换个地方แ安度晚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你当年为什么เ会无缘无故在仙渡消失？”他桀桀的笑起来，脸上松垮的皮跟着有节奏颤动，眼神诡诈就像只阴险的猫头鹰。
提起当年我便有种想要撕破他身体的冲动，然而念瘃母亲却勉强克制下来，“周敬山，你想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不必绕这么多弯子。”
他猛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好像要将它折断，“我要你入住周家……”
“这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仅要入住周家，还要继承周家的财产！”
“你疯了？”我震惊的看着他，“你有两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居然把家业拱手让给他人？”
然而他的表情并不像说笑，反而认真到令我错愕。
尴尬气氛僵持了约有半分种，他再度开口说出一个ฐ石破天惊的大秘密，“周逸群……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如果大伯不是他的儿子，那便同时意味着周成远也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怎么可能ม？！
我按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还有周节亮。”
“你叔叔太过忠厚老实，容易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且……他无法再生育延续香火了。”
听到这里，我真想放声大笑，周敬山啊周敬山，枉你张狂一世，年老后却落得这样结局！
结果我就真的笑出来了，“那ว你也不应该打我主意，周家虽然有不少钱，我却未放在眼里。至于繁衍后代，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也未必会有，你真的找错人了。”
他说：“你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你错了，”我坐下来正色道：“如果你想用母亲威胁我，恐怕计划会落空，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你觉得再说出来还会有人相信？就算相信又当如何？离开了仙渡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祖父将烟袋锅重重磕在桌角，慢吞吞道：“你不恨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