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延了近一个月没给里吉写信,主ว要出于负疚之感,也多少因为我难以使自己相信眼前突然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也许我很快就会从梦幻中清醒过来,回到เ我的过去。

然而我们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尽管阿尔奇不情愿这样,母亲仍然固执己见:“你们用什么结婚?”她质问道,“你们二人有钱吗?”我们的经济状况的确槽透了。阿尔奇仅仅是一个年轻的少尉,只比我年长一岁,没有分文储蓄,全靠自己的微薄的收入和他母亲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一点点资助。而我却只有祖父遗嘱๥中的每年一百英镑的固定收入。至少要等好几年,阿尔奇才能有经济能力建立家庭。

跟从前的那ว些同伴相比,我对跟多露西和玛丽姐妹的友谊倍加珍视。也许到了那ว种年龄,搭伴玩耍要比一人独处更具有吸引力,也๣许是我们之间有更多的共同之处。我们合伙干了许多恶作剧,整个冬季都沉浸在无比的欢乐之中ณ。当然了,我们也常常因为ฦ调皮捣蛋而受罚。

自从马卡姆小姐和莫豪拉特太太的桎梏中解脱๳出来后,我开始感到莫大的欢愉。旅店里住着一位寡妇塞尔温太太和她的两位小女儿,多露西和玛丽ษ。多露西比我大一岁、玛丽ษ比我小一岁,没过多久ื我们就形影不离了。

无຀论怎样,要面对现实,继续生活。你已经获得了力量和勇气。你将会创造一个ฐ美好的生活。”

可敬的父亲。我该深深地感谢他。他对所有人的伤痛、挫折都抱以同情。过了五六年,他去世了,我感到失去了一位知心朋友。

7๕

从那以后,我多少有了生活的打算,但我得做出最后的抉择。

按约定,我和阿尔奇见了面。他萎靡不振,一脸຀病容。我们东拉西扯,谈着熟人的情况。接着我问他目前心情如何;是否打定主意不再回到我和罗莎琳德的身边。我又谈到他清楚罗莎琳德是多么เ爱他,他不在身边时她是多么惶惶不安。

一次,她用那孩子般的令人伤心的真诚对我说:“我知道爸爸喜欢我,爱和我在一起。他就是不喜欢你。”

“这表明,”我说,“她需要你。你难道无຀动于衷吗?”他说:“恐怕办不到。我只渴望一件事。我疯地希๶望幸福,而只有和南希结婚,才能幸福。她刚用了十个月做了一次环球旅๓行,她家里人希望这样能使她回心转意,但是没成功。和她结婚是我惟一希望或能ม办到的事。”

这事终于有了结局。我写信通知了我的律师并去见他。

一切准备就绪。再没什么可以忧虑的了,剩下就是自己打算了。罗莎琳德在上学,而且有卡洛和宠基常去看她。我打算去热带地区走走,去西印度群岛和牙买加。我到库克斯客运公司预订了票,一切都安排妥当。

命运又一次作出了安排。出的前两ä天,我随朋友在伦敦外出吃饭。我同他们并不熟悉,有一对年轻夫妇,一位被称做豪中校的海军军官和他的妻子。吃饭时我挨着中校坐着,他对我谈起了巴格达。他一直在波斯湾驻防,前不久ื才从那儿回国。饭后,他妻子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一起闲聊。她说,人们总是说巴格达是个可怕的城市,但她和她丈夫却迷上这座城市。他俩讲述了它的概况,使我对它愈感兴趣。

我说去那得坐船吧。

“可以坐火车——乘๖东方快车。”

“东方快车?”

我一辈子都想坐坐东方快车。去法国、西班牙、意大利旅行时,东方快车经常停在加来车站。我多想登上它。东方快车——米兰,贝尔格莱德,伊斯坦布尔……我动心了。豪中校给我写下了在巴格达该去的游览点。

“在阿尔韦亚和梅姆一萨希伯斯等不要耽搁太久。去摩苏尔、巴土拉转转,还一定要去乌ไ尔参观。”

“乌尔?”我说。我才在《伦敦新闻画ฑ报》上看到伦纳德·伍利在乌尔作出了奇迹般的现。我虽然对考古一无所知,但一直对此多少有些兴趣。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库克斯ั客运公司,退掉了去西印度群岛的票,预订了东方快车的坐位,路线是到เ伊斯坦布๧尔,再到大马土革。自大马士革穿过沙漠到巴๒格达。我激动异常。办理签证和打点行装需四五天时间,随后就可以出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第八章梅开二度

1

坐火车是我平生一件快事。可悲的是如今谁对它也没有了那种如同对好朋友的亲密感情。我在加来登上了预ไ订的卧铺车,这样免得再到เ多佛尔,而且也避免了乘船的疲惫,终于在梦寐以求的火车上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旅๓行一开始就潜伏着危险。和我同车厢的是一个ฐ中年夫人,她是个穿戴华丽ษ,富有经验的旅行者,随身带了许多手提箱和帽箱。她和我搭上了话。这很自然,因为ฦ我俩合住一个包厢,这种包厢像其他二等车厢一样有两个铺位。在某些方面,二等车比一等车还舒服得多,因为这种车厢空间大、使人有活动余地。

我的同伴问我去哪儿。我告诉地去巴格达。她立刻兴奋起来。她碰巧就住在巴格达。她断ษ定我到那ว住在朋友家,并说她多半也๣认识他们。我说不住朋友家。

“那你住在哪儿呢?总不会到เ巴格达住旅馆吧?”为ฦ什么不呢?不然要旅馆干什么用?我至少心里嘀咕着,可嘴上没说。

“啊!旅馆可住不得。你可别那ว么干。我告诉你应该这样:来找我们!”

我有点吃惊。

这位c夫人告诉我她丈夫在巴格达,她本人是当地最早的居民之ใ一。

我能说什么呢?只好一再感谢并补充说我的计划尚未定下来。幸运的是,c夫人不和我一起走完全程,这得感谢上帝,因为她的话总是滔滔不绝。

旅行正如所期待的那样。过了的里雅斯特,列ต车穿过南斯拉夫和巴尔干半岛,凭窗眺望,眼前是一个ฐ景色全异的世界,富有奇特的魅力:掠过峡谷,望着牛车和别致的运货车,审视着站台上的人群;在尼斯和贝尔格莱德偶尔下车转转,看着原来的车头被一个涂着截然不同的字母和符号的新的庞然大物所取代。旅途中自然又结识了几个人,令人高兴的是他们都不像第一个那ว样张张罗罗。我先后遇到一位美国女传教士、一位荷兰工程师和几位土耳其女人,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愉快地度过了。最后—位几乎无຀法交谈,我俩只断ษ断续续地用法语谈了几句。我现自己้由于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而明显地感到脸上无光。这位夸耀起来眉飞色舞的土耳其夫人十三次怀胎,三四个流产了。

只有亲身旅行才能ม认识到大千世界是多么关照ั和善待人们,当然并不总是事事都遂人心愿。那位女传教士极力劝我服用治疗肠胃的药:她带了大量的泻盐。荷兰工程师就我在伊斯坦布尔住在何处严å肃地责备我,他警告我当心那个城市不安全:“你得留神。你住在英国,是个ฐ有教养的女人,总有丈夫或亲属保护你。出门在外不要相信人们说的话。除非你知道带你去哪儿,千万不要去娱乐场所。”事实上,他把我看成个十七岁无知的孩子了。我向他表示感谢,并告诉他我会多加小心的。

为了避免这些危险,他在到เ站的当天晚上邀我去吃饭。

“去托卡特里安旅馆,”他说,“那ว是个ฐ上好的旅馆。住在那儿相当安全。我九点去接你,带你去一家可口的餐馆,就这样。

那ว是俄国夫人们开的,是些出身高贵的白俄女人。她们烹调技术高,在餐馆内举止非常得体。”

第二天,他办完自己้的事后来找我。带我去看了几处伊斯坦布尔的名胜,还给我找了个向导。“别ี从库克斯ั的公司雇向导,他要价太高、我向你保证这个向导非常正派。”

我们在俄国夫人穿梭往来、温文尔雅的微笑和对我那位工程师朋友屈尊俯就的态度中又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后来,他又带我看了伊斯ั坦布尔的几处风景,最后把我送回托卡特里安旅馆。我俩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我想是不是,”他探询地盯着我,“我想现在是不是……”他估计到我可能做出的反应后,那ว种探询更是显而易见了。接着他叹了口气说:“不问了。我想还是不问更明智些。”

“我觉得你非常聪明,”我说,“而且很够朋友。”

他动情地握住我的手,送到嘴边吻了吻,便从我生活中永远地消เ失了。他是个正派人,在他热心的安排下,我观赏了伊斯坦布尔的风光,我应该感谢他。

第二天,库克斯ั公司的代理人以最传统的方แ式请我,带我们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到เ海达帕夏重又乘坐东方แ快车旅行。我很乐于身边有个导游,因为海达帕夏车站使人一下子就联想到疯人院。人人都在呼喊着,尖叫着,砰砰地敲打着要求海关官员办手续。我领教了库克斯ั公司向导的本事。

“请给我一英镑。”他说。我给了他一英镑。他随即跳上海关的长凳子,边喊边高高地挥动着钞ๆ票:“这儿,这儿。”他的喊声见效了。一位披着金色绶带的海ร关官员朝我们奔来,用粉笔在我行李上涂ิ上记号。对我说:“祝๩您旅๓途愉快。”随后去驱赶那些没有依此办理的人们。“我把你上车的事都安顿妥当了。”库克斯公司的向导说,“那么?”我不大清楚要付多少小费,可当我掏出土耳其货币时,他不容置疑地说:“你最好留แ着这些钱๥,会有用的。你再给我一英镑好了。”虽然我有些迟疑ທ,但想到เ吃一堑,长一智,就递给了他一英镑,他敬礼表示感谢,转身走了。

从欧洲进入亚洲,存在着一种难以言传的差别ี。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列车沿马尔马拉海从容不迫地向前行驶,穿山越岭,沿途景色迷人。车厢里的旅客也๣变得形形色色,尽管难以描述各自的特征。我感到了人地两ä生,但对我的所做所为ฦ和我去的地方แ愈加有兴趣。列车每停靠一站,我都环顾ุ站台,观看人们各式各样的服装,乡下人在站台上挤来挤去,把不曾见过的熟食卖给车上的乘客。烤肉串,包着叶子的食物,涂ิ得五颜六色的鸡蛋,应有尽有。列车愈往东行,膳食变得愈难以入口,顿顿都是一份油腻而无味的热饭。

第二天晚上,列车停下,人们纷纷下车去观看西里西亚门堡1。这是个难以描绘的时刻。我终生难忘。后来,我来往于近东地区,不止一次路经此地,由于车次不同,曾在不同时刻下车停留:有时在凌晨,这时景色的确壮观;有时,就像第一次这样在傍晚六点;有时令人遗憾地在午夜。第一次我运气不错。我随其他人下了车。伫立在那ว儿。夕阳渐渐西沉,景致美不胜收。来此地我惬意极了,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感激之ใ情。我返回车厢后,汽笛长呜,列车沿山谷盘旋而下,穿行于山涧,又从山下的河谷钻๵出。就这样,列车缓缓穿过土耳其,从阿勒颇进入叙利亚——

1้土耳其南部陶鲁斯ั山脉ำ的山口。--译注

到阿勒颇之前,我却触了霉头。我身上挨了臭虫咬。我一辈子都特别易遭这种虫子咬。它们藏在老式的木制车厢里,贪婪地吸吮着车上旅客的鲜血。我体温上升到102๐c华氏,译者注,胳膊也肿了。我着高烧,头痛,感到凄惨。然而,那位法国朋友给我很大帮助:他下车买了些葡萄,那种当地特产的小粒甜葡萄。尽管母亲和姨婆教育我在国外吃东西一定要先洗再吃,我却把它抛到脑แ后。每过一刻๑钟,我就吃点葡萄.这使我热度大大下降。我对其他什么都没胃口。那位法国朋友在阿勒颇与我分手,到第二天,肿痛有所减轻,感觉也๣好多了。

我在列车上又度过了冗长乏็人的一天,列ต车似乎始终以每小时五英里的度爬行。而且总是不断地在环境毫无变化的无名小站停车。列车终于到达大马士革。车站里一片喧嚷声、搬运工一把夺过我的行李.叫喊着。出了车站,我看到一辆写着东方宫殿旅๓馆字样、外观漂亮的汽车。一个穿制服的仪表堂堂的人救了我和行李的驾。我和其他几个手足无措的旅客一起上了车,汽车驶向旅馆,那ว儿已经给我预定好房间。这座旅馆富丽堂皇,宽敞的客厅,大理石光彩照ั人,只是电灯昏暗得无法看清周围。

记得我在大马土革呆了三天,这期间我按计划ฐ由库克斯公司的人导游,四处游览。有一次.我和上了年纪的牧师和一位美国工程师结伴去看了一处十字军的城堡,工程师๲对近东都一无຀所知。我们八点三十分在汽车上次相遇。那位老牧师目光慈祥,把我和那个美国工程师๲当成了夫妻。

老牧师滔滔不绝地谈论起婚姻生活的好处,索ิ取与给予的必要性,并祝我们幸福。我俩没做什么เ解释,或者说曾试图解释,美国工程师对着老牧师的耳朵大声告诉他我们并非夫妻,最好别ี管别ี人的事时,老牧师๲看上去很沮丧。

“但你们应该结婚,”他坚持自己้的看法,摇了摇头说:“姘à居,知道吗,这不合适,这的确不合适。”

我去看了看可爱的贝勒贝克,逛了逛集市和斯特雷特大街,在那儿买了许多当地制造的令人爱不释手的铜餐具。

我估计现在的大马士革,这种老手艺人和人家存留แ无几:他们被工厂取而代之。当时,镶花木箱和桌子已经屡见不鲜,到处都能ม仿制,仍是手工制ๆ作,采用传统图案和工艺。

进一步的游览只是增强了我返回大马士革的决心,我又去大马士革的许多地方แ观光.随后。我踏上了穿越渤海ร去巴格达的路途。这时,旅行事务由á奈恩运输公司承办。该公司拥有由六轮汽车组成的车队,格里·奈思和诺尔曼·奈思兄弟俩负责。他阀原籍澳大利ำ亚,都很豪爽。我是临ภ行前๩一天晚上结识他俩的。

汽车黎明时分出。两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司机正忙碌着。我跟在行李后面出来时,他们正忙着把几支步枪塞进汽车,随手用一抱毛毯盖祝这时,一队人来到旅馆的台阶下。使我惊奇但不一定高兴的是,领ๆ头的不是别人,就是在的里雅斯特分手的那位c夫人。我还以为ฦ由于我在这盘桓游览,此时她已经到เ巴格达了呢。

“我猜想你就会走这条路线,”她面带笑容地和我打招呼,“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带你去阿尔韦亚,巴格达的任何旅馆都不适合您祝๩”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像是陷入樊笼。我从未到过巴格达,更没见过那儿的旅๓馆。就我所知,它们会乌烟瘴气,充斥着臭虫、跳蚤、虱子、蛇和那种我特别ี厌恶的灰蜂螂。于是我不得不结结巴巴地表示ิ感谢。我俩安顿下来,我意识到เ“阿尔韦亚的公爵夫人”就是我这个ฐ朋友c夫人。她拒不坐在她的座位上,那儿靠近尾部,她坐在那儿会晕车。她要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上。而那个座位已被一位阿拉伯妇女一星期前๩预定了。那位阿拉伯妇女上了车,坚决不让出那座位,她的丈夫也一旁帮腔。随后便是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一位法国妇女也要坐那ว儿,一个德国将军也似有此意。我弄不清楚都吵嚷些什么,但世风如此,四人中的弱者失去了好座位,被赶到เ车尾。德国将军、法国和阿拉伯妇女都带上了遮沙面罩,c夫人以胜利者的姿态留了下来。我从不会吵嘴๨,而且不会把握时机,不过,我的座位号实际上是很理想的。

汽车按时开出。我出神地望着汽车隆隆驶过黄色的沙漠,起伏的沙丘和戈壁,格调单一的景色终于使我昏昏欲睡,我随手翻开一本书。我从不晕车,但现在的座位靠近车尾,这六轮汽车的颠簸又如同海上的轮船一样,就这样在颠簸中看着书๰,我不知不觉地就晕车了,而且很厉害。我觉得丢â了面子,可c夫人倒还体贴地对我说,晕车常常事先想不到,下次地会关照给我找个靠前的位置。

四十八小时穿越沙漠的旅行既ຂ令人着迷又充满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