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瑞想起那日夏离问的四个ฐ问题，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答案？只不过两人的身份都太特殊了，一旦牵扯到เ国家民生和政治，哪里是一个“知不知”、“能不能”、“爱不爱”、“可不可以”就能ม回答得了的？
司徒府的格局，君瑞闭上眼睛都能想得出来，因此轻车熟ງ路地便到了前面大堂。大堂灯火通明，到เ处都挂了彩灯，里面正在吃饭。司徒瑾、司徒婉琤、夏离、抱琴还有白胡子的医圣都在，坐在最上的，不是司徒碧又是哪个ฐ？因为担心会被武艺高强的夏离现，君瑞并不敢靠得太近。他隐藏在大树之后，专注地看着仿佛在天边的司徒碧。又瘦了，脸色很差，神情也很是倦怠，体不胜衣，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眼睛微眯着，嘴角含笑地看着席间说笑的人。果真是病了，过年都没有回江州，元宵节也没有外出赏灯，而是在家中和家人一起吃饭团聚。可是，连那日让君瑞吃了闭门羹的小子也坐在下席胡吃海塞，却连君瑞的面都不肯见上一见。
“我……我的药呢？”司徒碧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襟，看了看自己身上，哪里还是十天前所穿的衣裳？那ว么瑾儿给他的药丸呢？那可是君瑞救命的药丸！
“嗯……”司徒碧松了一口气，靠在君瑞胸前不再说话。君瑞低头看看他，又拍了拍他的脸，略๓有些担心地说：“阿碧，你不是睡傻了吧？嗯？”
司徒碧苦笑了一下，闭着眼睛又坐了一阵。刚才吃的药丸已经挥了效力，心中ณ难耐的窒息和疼痛依旧渐渐消失，好像随之消失的，还有另外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样。司徒碧慢慢睁开眼睛，脚尖轻轻一踢，一旁还在燃烧废纸的那ว只火盆“哐当”一声被打翻在地，因为浸ฤ过灯油，火很快舔到เ了一旁的宣纸和字画ฑ上，一下子火势大了起来。
司徒碧的心，因为洞察一切，渐渐沉到了底。一阵头晕目眩中，他东摇西晃地地扶住一旁的椅子坐下来，长长喘了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了药丸。因为手抖得厉害，一下子倒了好几颗出来，他也没管那么多，一股脑全都塞到了嘴里。
“好，阿碧，你果真是最不同寻常的。”君泽赞了一声，突然又笑着说，“只不过小王倒要看一看，君瑞到底配不配让你如此痴情于他。我们不妨打个赌，我们赌大一点。就来赌君瑞对你的感情好了，若是你能劝他为你放弃皇位，那么我可以立刻把解药给你。”
“信王，”司徒碧打断了君泽的游说，轻声说，“不必再说了。人各有志，我想要的并非什么名臣，不过是想做个平凡的人，要一片自己的菜园，闲暇时种个花儿喝个茶溜个鸟儿罢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哦？”
听甘棠说，信王爷这阵正在前面听小曲儿，司徒碧不由得一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เ夸甘棠，竟然想到这样的缓兵之计。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这都是跟大人活学活用的嘛ใ……嘿嘿……不过，这前面唱小曲儿的姑娘，大人您可能还记得，是青玉馆的抱琴。”
“嘘……”司徒碧笑着做了一个ฐ噤声的手势，轻轻说，“我的陛下，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奏章上的那些，你别放在心上……”君瑞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定定地看着司徒碧，柔声说，“本来我不想让你帮我批奏章的，怕你看到那ว些参你的奏章生气，可是如今这个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我也听说宋子墨还找到你府上质问你，所以再瞒你也没有意思。我只希望你别为这些事情生气，我说过我会保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要信我。”
“什么เ叫‘又给你病倒了’？”司徒碧笑起来。
“嗯，我知道。”君瑞点头道，伸手把司徒碧拉了过来亲了亲他，轻声说：“好些天没见你了，你那边如何？”
那ว人穿的是男装，但是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清脆悦耳，如银铃一般。君瑞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逐渐接近的那人，果不其然，就是司徒婉琤。司徒婉琤把衣服的下摆扎到เ了腰带里，两条细腿穿着黑色的长靴，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动马鞭啪啪作响，很快就与大船平行了。君瑞看了看他抓着缰绳的手，上面果真挂着一块明晃晃的金牌。他不记得除了司徒碧，他还给过谁这个东西，于是乎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船舱的方แ向，心里暗暗盘算着等司徒碧好了要怎么เ“收拾”他。
“阿碧其实心眼不坏。他的梦想，并不是要从政，而是想做一个ฐ农夫，养养花，种种菜，就是他认为最理想的生活。所以，陛下既然喜欢上他，就不要再强求他做那ว些他不喜欢做的事情了。”君泰幽幽地说，“之前母后所做的那ว些，借着夏离去利用阿碧，让他做那些事情，实在是母后的错，这或许就该叫善有善报吧……我跟阿碧也说了，希望他能解开心结，不要再有什么负担了。阿碧的心思，这么多年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他始终不肯承认。现在好了，他终于得偿所愿，实在是不容易。所以还请陛下，好好珍惜他。阿碧其实就是个傻孩子，有什么เ事情，总是揽到自己้身上，认为一切都是他的责任。而别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想十倍地偿还回去。这个傻孩子，还是需要陛下这样强势的人来保护才能ม让人放心啊！”
“是啊，以往都……不会……嗯……那么猴急的……”司徒碧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转开话题道，“你有什么心事吗？告诉我，我帮你。”
“我的衣服……”司徒碧有气无力地说着，伸手扯了扯垫在底下的衣服，君瑞搂住他又是一番亲吻，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已经脏ู了，不急。”
司徒碧有些愣，他抬头看了一眼司徒瑾，见他眼睛都通红了，情绪有些激动，不由呆住了。好半天，司徒碧才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不愿意。”
“嗯。”司徒瑾点点头，等待司徒碧的下文。他略有些失落地看着君瑞偷偷伸到司徒碧腰间的手，难怪刚才十哥会笑，可是这笑，让司徒瑾心里难受极了。
太医捋着胡子坐在司徒碧床前摸了好一阵脉，让君瑞都觉得很是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等那老头诊完脉，君瑞却得到了一个让他非常窘迫的答案——太医旁敲侧击地说，建议皇帝陛下严格节欲，每月甚至规定了房事的次数，实在让他大为光火。
司徒碧冲他笑了笑，眼睛亮亮的，一派生机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几天前他还是一个几欲求死的绝望之人，君瑞怔忡间，司徒碧挣开他的手往门口溜。君瑞咬牙切齿地吼了声：“司徒碧！你给我回来！”
张庭海也是一愣，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一旦涉及到司徒碧的事情，皇帝就有些毛躁易怒，张庭海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君瑞在书房坐了一阵，喝了药便开始处理政事，这样一忙，就到เ了下午。君瑞稍坐了一阵，又由á太医前来诊了次脉，被告知热度已经基本褪去了之ใ后，君瑞急冲冲地朝司徒碧的房间赶过去。今天这么一忙，君瑞实在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了。
“陛下……已经是戌时了。”张庭海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到床前默默地等着君瑞示ิ话。雪白的纱帐后头是拥抱着睡在一起的两个人，之前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君瑞就困得不行，抱着司徒碧睡了过去。这阵都已经快掌灯了，里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外头的太监宫女们都急得不行，可是没人敢去打扰。还是张庭海胆子大，冒死进去了，站在纱帐外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嗯……”君瑞应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儿，又说，“阿碧……”
“是，陛下……”太医躬身往后退。君瑞顿了顿ู，又说：“今天的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你的脑袋立刻๑搬家！你可明白？”
太医愣了一下，慌忙爬过来准备处理，但是看到司徒碧几近疯狂的样子也有些犹豫。君瑞的手已经被咬破了皮，他瞪了太医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咬咬牙，狠心说道：“赶紧，该怎么做怎么做！”太医得令，抽出一根银针ฤ伸手按住司徒碧的头，迅地扎进了他的脖ๆ子，司徒碧扑腾了两ä下，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倒在君瑞怀里，根本坐不住。君瑞内心翻滚着，一股子血气几乎喷涌而出，他紧紧地圈住司徒碧，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看着太医抬起司徒碧的手腕清理他的伤口。司徒碧大概是用尽了力气，手腕的伤口很深，狰狞地外翻着，尽是模糊的血肉。太医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了，拿纱布包上，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放回去，整个ฐ过程都胆战心惊的，根本不敢抬眼看君瑞，恨不得连气儿都不出，免得被君瑞给抓住成为火出气的对象。
“嗯？”君泽瞪大眼看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之ใ前你不是住在永和宫的吗？跟皇兄在一起，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些事的人啊。”
“王爷，问你一件事。”司徒碧说。
“来人！”君瑞在里头喊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也不甚高兴，大家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进去，连忙推了一个新来的小太监进去。那孩子连滚带爬地进了殿中，哆哆嗦嗦地跪在金銮宝座下等待君瑞号施ๅ令，君瑞眯着眼睛看他，问道：“你抖什么？难道怕朕不成？”
“好了。”君瑞站起来转身踱到了窗前，司徒碧一直喋喋不休地问，已经让君瑞很生气了，但是他又不好作，只能转身背对着司徒碧把那种负面的情绪收起来，然后淡然说道：“朕上朝去了，你先歇息，一会儿太医会来给你诊治。”
刚准备召仪式的大臣进宫，便见张庭海一路小跑着进来，表情是少有的慌张。君瑞皱眉看他，问道：“怎么了？慌什么？”
“对不起……”司徒碧又说这句话。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๒的，小心翼翼的小模样让君瑞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君瑞也是知道，太后临死前一定对司徒碧说了什么เ，恐怕连他被利用，还有君泰根本跟整个事件无关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所以他现在这样的诚惶诚恐，肯定是因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觉得亏欠于君瑞了。
司徒瑾亲了亲那ว个小荷包，深呼吸几下，紧盯着已经从书房门口朝上走的护院，看到他们终于消失在回廊下，终于抬起身子快步跑了过去，跑到门前摸了摸锁住的大门，迅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那匕是临走前他求君瑞赐给他的，是整个ฐ大戚王朝都十分罕见的千年玄铁制成的武器，削铁如泥，所以只一下，便见火花迸射，门锁应声而断。
“你是说，这个ฐ药……叫做醉生梦死……”君瑞张口结舌，听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君瑞觉得，司徒瑾简直就是个疯子，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来。君瑞原以为他会提出让司徒碧跟他回家，让君瑞答应再不纠缠他。其实君瑞早就看出来，司徒瑾对司徒碧的感情不单单是兄弟间的亲情，还有更深沉的感情在里头，这一点不光是君瑞能看出来，恐怕稍微有点眼色的，都能猜到，所以君瑞担心他会提出像这样的要求，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因此君瑞一下子愣了，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君瑞……”
“嗯……”
司徒碧突然想起君瑞说的这句话来。当时司徒碧受伤，君瑞说出这样话来的时候表情很温和，语气也很轻柔，像是在梦里似的。
马车到达皇城之后，一路不停，直接驶入宫中，停在君瑞的寝宫门口。司徒碧身体已๐经虚弱到了极点，连路都不太能走，只能ม由两ä个太监驾着扶进了殿中。把他安置好后，甘棠便被赶了出来，之ใ后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宫人，小心仔细地伺候着司徒碧，但是那些宫人进来后，司徒碧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而且还从外面上了锁。
艳阳高照的官道上，因为热度太高，远远看去路面上蒸腾的热气甚至让道路看起来都有些摇晃。也因为太热，道路周围现在连一个ฐ人影都看不到，一旁的茶寮里也冷冷清清，只有茶寮老板一个人坐在摇椅里晃着扇子打盹。
“是啊公子，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应该说是连话都很少，哪里像现在？现在啊，是连笑都比以前要多得多了。”甘棠笑眯眯地点头，对司徒碧说，“这个ฐ样子姨太太要是看到เ了，也会觉得开心的。”
小木屋后头有一小块地。西北蔬ຒ菜很少，大家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哪里会吃这些？最多吃一吃胡萝卜、芹菜之类的。司徒碧是在江南长大的，所以并不太习惯，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开一块地，种些绿叶菜。
从地里摘了些菜叶放到篮子里，司徒碧站起来歇了歇，这才走到树下的笼子旁边给里头养的鸡加了些吃食，又到一旁的鱼缸里撒了一把鱼饲料，然后研究了一下后头的葡萄架和石榴树，这些水果都是西域特产，中原很少见。他也是翻了文献资料又请教了当地的老农，才试着种的。做完这些，他这才转身进屋。进屋后他先把瑾儿留下的药给吃了，又歇了一阵，看了一下孩子们做的功课，才到厨房里洗菜叶，洗完菜刚好之前蒸的东西已经好了。把蒸锅端下来，放上另一只锅子，加些水，等水烧开把菜叶扔进去烫一烫，起锅，加上盐，滴几滴香油，端上桌子就可以开饭了。吃的东西比较简单，除了青菜，其他的都是邻๑居们送来的。镇上很多年都没有教书先生，所以他到这里简直就被大家当成宝了。再说他也不太在乎大家给的束脩，因此没钱给他的就会时常给他送些吃的过来。西北人比较豪爽大方，送来的东西经常都吃不完，上次隔壁猎户张送来的半腿羊肉，吃不完，只好抹了盐挂起来腌成了咸肉。
一个馍，掰一半，另一半放起来明天继续吃。桌上的肉没怎么吃，青菜倒是吃完了，汤也喝了一大半。司徒碧朝外面叫了一声，一只黄毛儿的大狗从篱笆外跳了过来，直接冲到เ木屋门口，让君瑞吓了一大跳。那ว条狗看到君瑞，“汪汪汪”的大声叫起来，站在君瑞身边不肯走。君瑞赶它，赶不走，又把手指放到เ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是狗儿哪里懂这些？仍旧ງ冲他大叫。司徒碧觉得有些奇怪，放下碗筷朝外面走，在门口，便看到一双穿着粗布鞋子的大脚，心中突然砰砰直跳。
“阿……阿碧……”君瑞很是不好意思地冲司徒碧笑着求救，那条黄毛儿大狗已经快要趴到君瑞身上了，司徒碧呆了一阵，淡淡地唤了声“小瑞，来！”
君瑞几乎都要答一声了，可是一想不对啊！司徒碧明明比自己小，都叫自己“瑞哥”的，现在怎么称自己“小瑞”了？正当他纳闷儿的时候，那条大狗“汪”的一声朝司徒碧奔过去了，围着司徒碧的脚转了好几圈。司徒碧慢慢走进去从盘子里倒了一半的兔肉到地上的小碗里，那狗立刻扑过去大快朵颐起来。
君瑞不尴不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走过去，蹲到เ司徒碧腿边，抱着他的膝盖轻声说：“阿碧，我来了。”
“嗯。”司徒碧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一旁的“小瑞”。
“我再不走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