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断感慨下来,这会儿端起酒杯,郁树忽然无话可说了。说什么เ呢?自己单位跟人家简直无法相提并论。付军显然也感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便不再提两人单位的事,而是把他知道的外地同学的分配情况介绍给郁树,他说他上班后回过一趟学校,从班主任那儿得到เ不少情况。
那天是厂休,郁树吃过中饭后百无聊赖,就到เ门卫处给付军打了个ฐ电话。付军正在上班,但听说他要去玩,立刻请了假,在大门口迎接他。两个人分别ี快半年了,一见面非常亲热,差ๆ点没拥抱。
“我不会。”郁树腼腆地摇摇手。
24๒厂原来专为市电视机厂的全系列“梅花”牌电å视机生产全套电感器。“梅花”电视前些年一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牌子,但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长虹”、“康佳”、“TຄcL”等民营家电企业异军突起,“梅花”电视的市场地位和份额大受冲击,也直接影响到24厂等上游元器件厂的效益。与此同时,附近一些乡镇无线电厂,也凭着公关及价格优势,挤进市电视机厂,抢去了大半原本属于24厂的订单。虽同属市电å子局管,但毕竟已非计划经济时代,行政命令已经行不通。短短几年,当初没一定关系甭想进来的24厂,如今似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戴厂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于半年前,由á市电子局生产科副科长调任24厂厂长。
(二)
人事科办公室本就不很大,一下挤进三四十号人,虽有两台吊扇呼呼吹着,仍热得喘不过气来。这些大专院校的毕业生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有的是同学或熟人在交谈,有的是找到“厂”的正和厂里来的人交流。郁树忽然听见有人说“怎么没有我的名字?”,他忙满身大汗地挤过去,看到有七八个人正围着一个被称作黄科长的中年人。黄科长一遍遍解释说,有十几个人本来安排了单位,结果那些单位坚决不要人,现正在和别的单位联系,大家别着急,再等等,肯定会把大家安排好。
郁树最终选择“法律”专业,是受了当时一部ຖ美国电视连续剧《辩护律师》的影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很多人还不知“辩护律师”为何物,郁树也是看了那部电视剧后才有所了解。电视中那个博学、儒雅又不失风趣的老律师令人叹服不已,尤其是他的自由á自在、薪酬丰厚又受人尊敬的职业,更是让人向往。郁树此前已在不少媒体看到过有关“律师将会是未来中国最吃香职业”的报道,也了解到中ณ国已๐经开始了“律师资格考试”制度,一旦通过这个考试,就有了从事律师工作的资格。
“先是自考,然后是‘律师资格考试’。”在去区自考办报名的路上,郁树自信满满地对陪在身边的余童说,“到时候24厂如果还是这么เ半死不活的,我就出去干!”
“出去干什么?”余童若有所思。
“可干的多啦:法院、检察院、公安局现在进人都要经过招干考试,”1้2月的空气中已颇็有些凉意,但郁树却感到心中热乎ๆ乎的,“另外还有‘律师事务所’。”
“什么‘律师事务所’?”余童不解地问。
“跟你一句两句说不清。”因为ฦ已到自考办门口,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去,没注意余童已面露不悦。
(二)
由á于是中专毕业,郁๗树只能从专科学起。
“法律”专科一共有14๒门课,按照考试日程,来年4月下旬的两ä个星期天上下午各考一门。也就是说,一次最多可以考4门,一年可以考8门。
郁树报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革命史”这两门文科公共课,分别是第一个星期天上午和第二个星期天下午考。他计划ฐ以后也按这样的进度,一次考两门,一年考4门,争取三年半考完。
拿到课本后,他扳着手指算了一下,除去过年前后大约1o天,满打满算也不过4๒个月,时间还是蛮紧的。
“看来以后休息天我可能要看书,不能经常陪你了。”一天在食堂吃午饭时,他犹豫着对余童说,“当然如果确实有事则另当别论。”
“我知道,”余童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那你吃饭怎么办?”
“我一个人还不简单,我早想好了——前一天晚上多烧点,第二天热热就行了。”
“有必要这么苦吗,搞得比高考还紧张。”
“你还真别说,自考真不比高考容易——高考有那ว么多老师围着你转,自考则完全靠自己。我跟你说过,我不准备到外面上那些辅导班,不下真功夫是不行的!”
见她没再坚持,郁树顿时如释重负。
不知是因为天天在一起天长日久了,还是因为这一段确实比较忙,郁树最近感到和余童在一起似乎ๆ成了一种负担。
每天上午在一起干活,中午在一起吃饭。本来下午他可以回技术科,可是这几个月来,经历了最初的销售火爆后,“冰箱保护器”忽然开始大量返修,粗略统计返修率近百分之ใ三十。就是说卖出一百台,几个ฐ月后有三十台要回厂返修。于是,他下午也被拴在车间埋头检修。好容易到了休息天,又几乎是一整天都在一起。
和这种精力上的负担相比,与此同时滋生的一种心理的压抑,更令郁树隐隐不安。
他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但感情似乎并没有多少进展。一年来,除了过街时拉拉手,他们再无其他更亲密的接触。有时在电影院或公园,面对周围一对对缠绵缱绻、如漆似胶的情侣,他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一切要怪只能怪他,这种事当然得男ç孩主动。
但他怎么也没有那样的冲动,总感到她和王雨花、吉巧兰一样,只是自己情同姐妹的好同事,无法产生亲昵的欲望。
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没有感觉?”他第一次这么เ想,是在一次梦醒之后。
那天是王雨花的生日,晚上他喝了不少酒,所以往床上一倒就沉沉睡去。后来就开始做梦,一个ฐ接一个,杂乱无章、变幻莫测。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最后仍然是那个“孽梦”,仍然是那重复了无数次的迷乱、亢奋继而沮丧,然后在半梦半醒中ณ睁开双眼……
他麻木地换了湿漉漉的内裤,翻身欲继续睡,不料,这一次那女人丰腴、赤裸的胴体迟迟不肯在眼前消失,并且,她往日永远模糊、神秘的面庞莫名地、缓慢地变成了余童怨愤的怒容。他吓了一跳,一骨碌坐起来,再也没了睡意。
他喘息片刻,闭上眼靠着墙呆呆地坐了好久……
他努力想象着,欲将那ว热烈迎合的女人幻化成余童,结果不仅徒劳无用,反而平添了一腔罪恶感。
他努力回忆着,忽然现,近一年了,他还从来没梦到เ过余童——而且奇怪的是,好多次梦到和周永平、王雨花他们在一起时,他身边的人本该是余童,结果却变成了他中学时代偷偷喜欢的女同学阳春。
对于阳春,尽管早知是一场无望的单相思,但他如同鸦片上瘾一般,就是无法忘怀。虽然想她时也从未有过那种冲动和激情,更多的是伤感和苦涩,但却始终充满着脉脉的柔情。
而对余童,他是既无激情、也无柔情!
难道真是所谓“曾经桑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三)
人一旦ຆ专心致志于某一件事,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自考报名后,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两个ฐ月,郁树一直按照自拟的时间表在“紧张备考”——上午在车间上班,下午如果没活就回宿舍看书,晚上也几乎ๆ足不出户,再加上休息天,很快他就将两本书看完了,而且是泛读、精读各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