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竹忙安慰我道:“王妃莫慌,奴婢瞧着呢,王妃虽是吃了几日的棠球糕,然而每次不过只是吃那么一小块,何况棠球糕在制成糕点时本便比食用棠球子鲜果更少了不少药用,所以王妃不必过于忧心。”
我亦知她惯是个玲珑人,若非紧要的话,想来也断不会在我用膳的时候非要来说,因此下便放了羹匙,取帕子拭了拭唇,方道:“但说无妨。”
我悄悄宁定了半晌气息,方แ涩涩道:“臣妾同过,王爷节哀。”
他没应声,却是跟着走下榻来。我仍低着脸正着绸带,却不防静竹与绣夜竟齐齐躬身福了一福,便双双退去了。我一怔,侧身望他:“王爷?”
他冷冷哼了一声,“我本是打算将那络索交由穆昌调查,毕竟他是这府中的总管,对这一应琐物总比我清楚,然而不曾想却有人赶在这前头便教我请君入瓮了。”他说着自取了一盏茶汤缓缓饮了一口,却蓦地将那瓷盏重重掼在了案上,恨声道:“竟敢妄动本王的子息,贱妇当真是活得腻烦了!”
我情知他定是有话要与我说,却不方便叫惇儿听到罢了,因此下便将惇儿交由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眉妩,眼见她福了一福,慢慢牵着惇儿去了,这才转身依依道:“王爷可是有心事?”
他满意点头,“你也不必忧心,我囚了那丫头不过是顺水推舟,她是你身边的人,我若疑ທ她,岂非也是疑你?”他口中说着话,手却辗转为我卸起满头的华钿来,然而他终究是鲁莽男子,一个不留神我便被他扯痛了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痛——”
我情知他必是心绪不佳,只不知却是从哪里惹来的闲气。抬手轻轻按住他揽住我肩头的手掌,盈盈笑道:“臣妾无德,虽不能为王爷分忧,总也知道自省,不为王爷增添烦恼。”
我轻轻拨了拨左ุ手小指上那枚晶莹通翠的玫瑰晶鎏金古纹护甲,幽幽道:“我方才说了,他一贯是个眼中揉不得砂子的人,疑心又重,平生最恨便是受人欺瞒蒙蔽。昔日为了我不曾如实相告幼年小字一事,他对我便生了莫大的疑心。及至后来我与允祯意外碰面,撞入他眼中,自然是不肯听我告解,只当我是存心背叛。”
绣夜一怔,“维护?”
静竹敛眉道:“是南园。”
如卫淩所说,惇儿身体应是无碍,可不知他存了怎生的心思,在拓跋朔面前却仍是作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心头一凛,只当是拓跋朔为了惇儿的事决意彻查,竟而疑到抑或迁怒到了蕙娘身上,下令将她赐死了。然而静竹却摇头道:“不是的,蕙娘是掉进池子里溺死的。王爷已๐经着人去查了,现下还不确定是自己失足还是受他人所害。”
“王妃……”
蕙娘闻言急急道:“王妃,奴婢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小王爷是奴婢从小带大的,要奴婢去谋算小王爷的性命,奴婢当真是做不到的!”
她却不答,又是一伏到底,固执道:“奴婢恳请王妃赐名。”
我微微一怔,听她说话如此文雅秀气,心中不禁欢喜。穆昌被打断说话颇有尴尬,眼见我却并无愠意,他亦只得悻悻作罢。我温和笑道:“身体肤,姓名小字皆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损改呢?”
我啮着下唇,只不应声。他等了片刻见我不为所动,低喘了声便不甘地将我掰过了身子,面对着我,有些急促地开口:“宓儿,此事你容我解释!我与她……并非如你所想!”
他自然不会错漏这敏感的变化,手臂一僵,他讶异地开口。“宓儿?”语声中夹杂着些许无奈,些许不耐。“我又如何招了你了?”
静竹叹了口气,幽幽道:“那熙华公主……”她说着偷眼瞧了瞧我的神色,见我并无明显不快,方才接着道:“奴婢并非要替王爷描摹,只是当日王妃被掳,王爷可是急得连大婚都没有完成便去找您了,奴婢实在是不相信那ว熙华公主ว竟会怀了王爷的子嗣。”
我叹了口气,没有接口,心中ณ却清楚明白地很。我哪里是为了一件衣裳置气?不过是为了心底的那ว一份隐隐约约的愤怒借题挥罢了。丫ฑ鬟们很快将新鲜的瓜果送了过来,为着天气炎热,还是着意冰镇过的。我想起彼时大夫的交代,只说我身子偏寒,为了腹中ณ的孩儿千万切勿贪凉,因此只让静竹端了两个ฐ冰碗,一个给了惇儿,一个给了阿珺。阿珺起先只是不敢,待得见我确是一脸笑意,温和近人,这才伸手接了过去,小心地站在静竹身边慢慢吃了起来。
“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那茗儿闻言吓得不轻,一骨碌地伏在地上磕起头来,瑟瑟抖。
饶是她说的如何温柔细致,我又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挖讽?只是此时此地她这番๘话说出来,我固然是不满的,然而却只怕另一个人听了,更要刺心。我足下顿了顿ู,没有开口,只静静望着皇后慢慢凝起来的眸光。皇后伸手将我拉到她身边坐下,若有似无地飘了熙华一眼,伸手拂了拂我烫伤的腿部,待见到เ我蹙眉啮唇忍痛,她忙吩咐文茜去传了太医,握了握我的手掌叹道:“总是在我这承天宫里惹的祸事,若果如公主ว所说,本宫要如何向朔儿交代呢。”
摇摇头,不再多想,眼瞅着绣夜极是麻利地绾绾盘盘,几个起落,竟也将我素日常常梳作的堕马髻梳了个有模有样。看来熟能生巧总是不错的,这几个月来她每日为ฦ我梳妆,手法果真长进不少。我听她边忙着边道:“王妃,奴婢也觉得静竹姊说的有道理,这皇宫您还是不去的好,横竖如今也有王爷为ฦ您作主呢,要是怕被人说失礼,您只一概推作不知也便罢了,不知者不罪么。”
“规矩总是要有的。”我摆手打断ษ了她的疑问,我此次返回大漠,本便应亲去觐见帝后,如今皇后派人送来了东西,于情于理我更不能置若罔闻,安心领受了。这皇宫却是非去不可的。
他面上有些犹疑,然而在我温软求恳的目光下,他终是作了让步,抬手唤过了了漠歌,“去牵一匹马来,送她下山。”
“惇儿也是我的孩儿。”我镇声打断ษ她,“人皆有私,我苏宓自然也不例外。”我静静道,望着她闪烁不定的双眼,“可是我可以保证,来日不管王爷有多少孩儿,惇儿……永远是思贤王的嫡长子。”
拓跋朔目中一寒,虽是瞪着她,口中ณ却是冲着漠歌,语声如冰,清冽吐出。“掌嘴。”
“如此……待我?”我沉声接口,抬眼却见拓跋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立在她身侧,冷冷望着她。
我见她答得并不在我要的点上,不由有些失望,却仍是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先不说我,你呢,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是。”漠歌应道,抬眼看了看我,见我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他眼中一紧ู,忙又低下脸去讷讷道:“那,属下告退了。”
静竹噙着笑,乖觉地便自去取了两锭金锞子递给了那老大夫,笑道:“先生请笑纳。”
他猝然长出了一口气,猛地转过身便毫不避忌地一把抱住了我,“宓儿,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你有了——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拓跋朔……”我心头登时微漾。
“我……”我扭过脸去,有些别扭,亦有些压抑,半晌方讷讷道:“对不起。”
我见他陡生惶恐,情知方才的话说的许是有些过了,然而见他左一句属下又一句属下,心头终是有些慨然,士别三日,且不说生分不生分的话,他倒是比起从前,愈的有了些将领的气息了。不由叹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怪你。何况你人来了金陵,王爷都不曾说半个不字,我又怎会怪你?”
“你今番之ใ举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ฦ。”我因着后怕,语气便微微地有些严厉起来,睨了漠歌一眼,“漠歌竟然也纵着你,若你因此而出任何的纰漏,你要母妃这一生如何心安?”
他赞同地点头,颇有些赞许地望我,幽幽道:“宓儿,经历了这许多,你不似从前优柔寡断了,多了决绝,也重了心思。”
我叹道:“虽是猜度,可以这段时日来他的所作所为ฦ,所思所行,我自信不会看错。”
我望着姨母强作镇定的背影,心底一阵酸涩不安,向他微微点头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姨母立在车厢门处侧身望我,“宓儿,我今番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见到她的。”
我舒了口气,那莲姬笑道:“王妃倒真是好心肠。”
他四人闻言均是惶恐难安,“奴才……奴才不敢收公主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正文,正文……
允祯尚未开口,允祺ຘ忽而笑道:“四哥可是欢喜地傻了,竟连谢恩都忘记了?朕至今尚未立后母后都不以为意,难得对四哥的婚姻大事如此上心,四哥可不要怫了母后的心意才好。”
我见她竟对自己如何会失去子息毫不知情,一时也微微诧异。“怎么公主ว竟不知——你此番๘遭此祸端,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她冷笑道:“我自然知道,是你,就是你主张陷害于我!”她目光自我面上滑下,慢慢落在我腰腹处,微微一窒,目中ณ怨毒更炽。“你不过是怕我在你前面诞下孩儿,怕王爷从此怠慢了你,你手段如此狠毒,来日必遭恶报!”
她如是三番的折辱,我便是菩萨心的人,也是再再忍不住了。我冷冷哂道:“你自己贪食蟹胥导致小月,不知自省也便罢了,今日竟红口白牙冤告本宫,我但再容你,倒是教你小觑了!”
她闻言很是讶异地睁大了双眼,“蟹胥会导致小月?”似是自言自语,“你——你骗我,倘若果真如此,为ฦ何孟岐从未警醒于我?”
我冷冷笑道:“个中缘由á,本宫以为公主自己应当明白才是。”
她低了脸沉吟片刻,蓦地抬头,冷笑连连。“是了,那孟岐定然也是教你收买了,好,苏宓,你狠,你够狠,你竟有能耐将我身边的人都收买了去,帮着你一起冤害于我!”
我眼见她冥顽不灵,死活只是认定是我陷害与她,却丝毫不知自省,挥袖道:“本宫懒与你多说,倘若你觉得你身边的人都能教本宫随意收买了,那ว么,你为人也当真是失败透顶!你如此不得人心,便再遭如何祸事,却也是自找,怨不得旁人!”我说着望着她身后那簌簌而抖的几个婢子,镇声道:“将你们公主ว扶回西园好生将养,再敢违了王爷的命令,仔细这王府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