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了挥手：“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像是在捏一块木头？”
他没说话，像看怪物般地看着我，又往我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红酒。
我拿毛巾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这一擦不要紧ู，险些把我的魂儿吓掉了，镜子里我的脸此刻竟变成了夏小宇的脸，而且那张脸下没有身体，就一个头颅悬空着挂在镜子里，半边头皮也是空的，像是被利器削去了一半。
我下了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问道：“启凡？是你在里面吗？”
“那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
这次门口站着的不是那两个警察，而是另外一个男ç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找谁？”
她说：“我也是住在那里的，你住几楼？怎么从没见过你？”
更或者，她是死给我看的？
启凡是我相恋了四年的男朋友，是个心理医生，在s市颇็有名气。他的爷爷于昨天深夜心脏病突猝死，他连夜包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他的家在与s市比邻๑的一座小县城，距离这儿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本来他爷爷去世，按道理说，我作为ฦ他的女朋友应该跟他一起回去的，可是他的父母不喜欢我，四年了，他们几乎没怎么เ跟我说过话。
其实我知道，母亲是深爱着父亲的，她常常背着我对着一张黑白照片呆，照片是我满月时拍的，全家福。不过父亲的脸被母亲用刀子挖掉了。爱得越深则恨得越重，这个，我懂。
我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八点，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吹风筒把头吹干，然后换好衣服，再把地上的蜡烛捡起来，跟第一封邮件放在一起，看看快八点半，走出了门。
我必须要去一趟红棉小区，找到张然，亲口问问他为ฦ什么要这么无聊。
很快我就被一辆出租车带到เ了红棉小区，e幢不难找。我找到了8o3的门牌，用力地拍着门：“有人在吗？喂！有没有人啊？”拍了半天，手掌都拍疼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不在？怎么这么不巧ู？
我又拍了几下，这次换了一只手，加了点力度，就差没把脚๐也用上了。看来真的没人在家，算了，改天再来吧。
这时，对面8o4的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警惕地打量我：“你找谁？”
“哦，阿姨ถ，请问张然是住在这里吗？”我指了指8o3。
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生硬地说：“没这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我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妈！谁找阿然？”随着这个声音，一个ฐ女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缩在妇人的身后。她脸色雪白，身材高挑，但是却很瘦很瘦，似乎ๆ一握即碎。
我刚准备说话，那个妇人砰地一声把门关了，我听见女孩子在屋里喊：“妈！您让我出去好吗？我要去看看，是不是阿然回来了，妈……”
“别吵了！你还嫌丢人丢不够啊！”这是一个ฐ男人的吼声，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
我把耳朵贴到门上，凝神听着，却再也听不到เ半点声音了，于是只好悻悻地离开。听那女孩子的口气，张然好像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而且女孩的父母很明显不喜欢张然这个人，那么，张然跟女孩是什么关系？恋人吗？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胃里面很不舒服，昨晚的酒精到เ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我在食杂店买了瓶牛奶喝了，回家后继续昏睡百年，一直睡到晚上八点多，实在饿得不行，冰箱里什么เ吃的都没有，只能去外面吃了。吃完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感觉自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孤独得让自己害怕，现在想想，这些年我的确是太依赖启凡了，他不在，我就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记得他要回家的那天晚上，他说最担心的就是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怎样吃饭，我当时很不以为ฦ然，现在才知道“失去后才会觉得可贵”这句话是相当有道理的，启凡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才明白他以前有多么宠爱我。
不想还好，一想心里便格外地痛了，刚ธ准备给他打个ฐ电话，温可原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笑着问我酒醒了没有，我有些低落，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然后他问我在哪，我抬头正好看见对面夏小宇生前工ื作的那ว间夜总会，我说：“我在‘天上人间’夜总会门口，我想上去找个朋友。”
他问了我地址，说马上来，他说一个女孩子单独去那种场所不好。
五分钟不到他就来了，我诧异着：“你在附近？”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耸耸肩：“你有朋友在这儿上班？”
我也耸耸肩：“算是吧。”
我们找了间包厢坐了下来，我让服务生帮我找一个叫杜枚的坐台小姐，听夏小宇说过，她们好像是同乡，我在夏小宇的生日paທrty上见过她，但没怎么说话，不熟。
杜枚一看见我，立刻夸张地叫起来：“哇！七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的？我爱死你的《七根蜡烛》了，天天跑网吧去看，看了又怕，都不敢一个ฐ人上厕所。”然后她又交代服务生送一个大水果盘进来，记在她账上。说话间，她看见了温可原，妩媚地一笑，“咦？你朋友？”
“对，温可原，是个编剧，她叫杜枚。”我给他们介绍着。
杜枚敏感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她笑里的含义，但懒得和她解释，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她问我：“找我有什么เ事么，七月？”
“没事，走到楼下就想上来看看你，听小宇说你们是同乡，对吗？”我看着她。她的妆很浓，蓝色的眼影，蓝ณ色的假睫毛，眼线画得很粗，显得眼睛特别大，眼角贴着一排银色的小亮片，闪闪光，让我想起动画片里的小精灵。她穿一件低胸的紫ใ色紧身上衣，能ม清楚地看见深深的乳沟，酒红色的头烫成了大波浪ฐ，松散地垂在腰间，一条短牛仔裙刚好裹住臀部，内裤的边缘隐隐可见，黑色的长筒靴，使她看起来女人味十足。
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堆梅干菜。
她说：“是啊，我现在都不想提她了，想想就来气，整个一白痴，丢人现眼。”
我笑笑：“怎么了？”
“你说高炎有什么好？要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我没话说，跟客人谈感情不是白痴是什么？她也不想想，高炎是什么人？那ว可是外贸公司的副总！他会为了小宇离婚？说出来都要让人笑死。再说了，小宇跟了他以后，他还不是一样经常来这儿叫小姐，他也不怕我会告诉小宇。由á此可见，他根本就不在乎小宇，没把她当一回事，你不知道，前几天高炎带了一个ฐ客人来，整个ฐ一农民加变态，半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我朋友坐他的台，被摸了一个晚上。”
我忽然想起那个ฐ解签的男人，我问杜枚那人长什么样。
杜枚想了想，说：“瘦高瘦高的，像骷髅……”
我紧张地打断她：“是不是左ุ眼角下有道疤？”
“这个我倒没注意。怎么เ了？”
“没，我以为是个朋友，下次帮我留意一下。”
杜枚点点头，说没问题。
“那你怎么说小宇丢人现眼呢？”
她把手挥了挥：“咳，别ี提了，怀孕了呗，男ç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宇怀孕了？”我大吃一惊。
“是啊，她没告诉你？”
我摇摇头，手心里一片潮湿，夏小宇怀孕了？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高炎也没提过，就在夏小宇死的那晚高炎也是只字未提。看来，他们之ใ间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