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白香衣面对学生们时，身上便散出母性的光辉，心中那个漂漂亮亮强强壮壮儿子的形象，会在恍惚中从孩子们中间走出来，叫她一声妈妈。夜里白香衣挣扎在一种沉闷里，仿佛夏天里的闷热迟迟不去，清凉的雨水却任你望眼欲穿，不肯落下一滴。
香衣躺在炕上，听着男人在外面洗澡，把水弄得哗啦哗啦地山响，很想走出去，帮他擦擦背，给他一些温柔。
白香衣把油灯熄了，摸黑草草地洗了洗，随手抓过一条被单缠在身上，就招呼宝柜洗澡。
细看白香衣的衣服，大多数是颜色式样各异的旗袍，绸的、锻的、棉的、单的、长袖的、短袖的，颜色更是仿佛占尽了天下的所有颜色，女人们实在想不出还有哪种颜色这堆衣服里没有。
私下里，她们家的镜子的使用率也都史无前例地提高，但一方小小的镜片照得一点儿也不过瘾，于是借鸡毛小事跑到玉翠那里，在村里唯一的一面大镜子前面踱几步，想象一下自己穿旗袍的样子。
“白老师，白老师。”门外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
白香衣出来一看，原来是玉翠家的二小子端着一碗咸鸭蛋站在当院里。
“我妈听说高老师来你家做客，怕你一时抓挠不着下酒菜，就让我送过来几个咸鸭蛋。我妈说了，鸭蛋是熟的，你切开装盘就行了。”白香衣亲昵地摸摸二小子的头，接过鸭蛋，说，“回去告诉你妈，说我谢谢她。”白香衣刚切开第一个鸭蛋，听见咕咚一声，忙看过去，却是孔宝柜已经烂醉，瘫倒在地上，碰倒了酒瓶子，不由得一阵心灰意冷。
“高老师，让你见笑了。我男人就这点出息，客人还没喝呢，他先醉了。”白香衣对小高苦涩地笑笑。
“怎么会，男人有几个没喝醉过？。”小高似乎在安慰白香衣。
白香衣想把孔宝柜弄到炕上去，拽了两把，没拽动。小高说，我来。俯下身子，双手抄住孔宝柜的身子，一用力就把他抱起来，走到炕边，好像用完了力气，把持不住失了手，孔宝柜从他的手臂里跌落下去，咚地一声重重地落在炕上。
安顿好孔宝柜，小高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小高坐回桌子边，白香衣就坐到炕沿上。小高不说话，白香衣也不说，她想以静制动，瞧瞧小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两人静静的坐了很久，小高沉不住气了，说：“高老师，和你商量点事成吗？”“什么事？你尽管说。”“你能ม答应吗？”“你还没说呢，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答应？”“我想……我想认你当姐姐。”小高说出这句话松了口气，白香衣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我娘家远，也正缺一个弟弟呢。不过我答应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嗯，行！”“是不是弟弟就得听姐姐的话，姐姐说怎么做，弟弟就怎么做？”“嗯，那是当然。就是你要我的头，我也会给你的。”白香衣咯咯地笑起来，说：“我可舍不得要弟弟的头。我认你这个弟弟了，现在你要听姐姐的话，回学校休息。”小高还想说什么，白香衣却不再给他机会，“你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想认我这个姐姐，就得听我的话。”小高知道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白香衣的魅力无形中又在他心里增添了几分，没办法，他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白香衣的家。
白香衣关上院门，便虚脱了似的依在院门上。白香衣想不明白，当初和那ว么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周旋๙，都显得游刃有余，现在对付一个毛头小伙子却如此吃力，刚才那么几句简单的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其实，她在应付小高的同时，还在和另一个人激烈地搏斗ç，那个人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