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搬到了楼上在楼道拐角的地方办公。实际上他这个大杂务平时并没什么“公”可办有没有办公室根本无所谓。不过失去了库房小间的福利还是让老朱抑郁了很长时间天天没精打采。鹰子、狗子也立刻收敛了许多。
中队的毛衣是给外面一家进出口公司代工的专门出口国外。每个礼ึ拜那家公司的跟单员都要带一个检验员来中队一趟验收产品装车运走。检验员验收是在库房。每次检验员来必要有一两个犯人配合库管帮忙开箱、封箱、装卸和计数。我们织的毛衣花色样式分好几种毛线种类也不一样检验起来啰啰嗦嗦总要忙活半天配合检验的犯人当天可以视情况减免定量。二亮算是照顾我个好活儿。
黑虎和老朱在库房里一直谈到下午才出来。出库房时老朱满面春风黑虎却显得十分客气不住地说“朱哥留步事儿都拜托您了。”
我一愣老朱开会怎么跑黑虎屋里了？联想到下午黑虎进库房的事儿我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摸不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เ药。
说起来搭伙其实是违返监规的。犯人在入监队都背过58条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准伙吃伙喝串换食品”。下队的头一天民警讲工区的管理规则也提到过“不准携带烟酒、零食进入工区”。但实际上劳改队里活累工ื时长一天除了八小时睡觉之ใ外几乎都在工ื区里三顿饭也全在工区吃一天不见肉肚子就受不了。炊厂的饭最少也要一个礼拜才见回肉有条件的犯人都自己带一些吃的进工区吃饭时凑在一起伙着吃叫搭伙。民警天天和我们在一块当然不会看不见犯人搭伙更不会不知道搭伙违反监规。不过人没法守规矩也就不是规矩。
第一个和我搭上伙的是老铁他外面也没人打钱带东西。看我孤零零一个ฐ人吃饭老铁主ว动端着饭盆过来了。
白天没人我跟梁子撕着烧鸡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话题自然还离不开我的事儿。
“嗨洪哥要说这话我说得有点愣了”梁子一伸脖子把半个ฐ鸡屁股咽进肚里“甭管怎么เ说您进来是跟朱哥一个ฐ号这协勤也是朱哥帮忙的您算朱哥的人对吧？可是这次您为虎哥办事进了学习班您让朱哥怎么想？还有董队提前还和你说过让你维持秩序结果新收下队第一天你第一个带头打起来还把人打住了院这不是明着抹了董队的面子？”
黑虎停了停又说“按说劳改队都是自己混自己谁混美了算谁的我不该管这闲事儿。不过一来二铁子外面挺敬我；二来新收不压服四中乱了对大伙都不好所以这个忙我得求你帮。”
“老高你怎么个ฐ意思？”黑虎没接我的茬儿装ณ糊涂地钉了我一句。
苏丹红正好看见这一出过来和黑虎套近乎“郑黑虎（在工区苏丹红不敢叫‘虎哥’）你也注意注意工作方法”说着递上一根烟。
“郑黑虎你这是什么态度”远处黄大头还是端着大茶杯冲着黑虎嚷起来。
劳改队扑克牌能打直接可以在小卖部买麻将不让进。二亮手巧心眼多托老朱的路子让炊场进了足有好几斤香干自己用钉子砸了一把刻刀刻了一副麻将牌。一有空就叫上老茂儿、马回回和狗子开搓赌烟卷儿。
“嘿嘿和二亮来牌赢他脑袋他不急摔牌急”老茂儿一边抓牌一边打哈哈。
星星个子不矮一米八几的样子可长得真是漂亮。一问才知道进来之前是当模特的。问他嘛案子孩子红着脸死活不说就说是伤害。估计老犯们没少打他的主意劳改队里面的“兔子”不是没有。
“混劳改打个ฐ架这种碎事儿正常。”我含糊地说。
“黑虎还算了他他妈凭嘛让他新来的弟兄当织片组长把老子弄分线去？那个ฐ新来的组长傻巴看着就像个ฐ傻巴见了我也爱搭不理的妈的哪天我砸逼的一顿豁出去蹲狗笼子”鹰子还是愤愤不平。
老茂还顾着自己้往下说“黑虎以前跟着西区的得胜练五行通背你知不知道市里面道上混的论打谁能打过得胜？黑虎不吃素傻巴跟着黑虎能好惹？别弄不好你再残喽”
苏丹红拿眼睛瞟着黄大头黄大头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这样吧。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朱承业你赶快安排他们先开工ื。沙金宝和高洪你们先到เ管教室来一趟。”说完两个ฐ人转身下了楼。
俩帽花都没搭茬。不知道是黑虎的话发生了效力还是中ณ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最后我的事情还是中队内部解决了没关禁闭只是去学习班“学习”一个礼拜。
没人催没人骂没人打我的时间过得快好歹混混操场铃响炊厂的车来了下楼打饭。其他的新收？算了懒得想。狗子的骂声新收的“妈呀”一上午灌了两耳朵。
“毛娃娃懂个ฐ甚哩老子在劳改队下瓜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吃咂哩”魏老西儿看来也是进来过的老鸟回头一口山西腔骂了一句真是老西儿。
朱哥不等我话音落地摆了摆手“老高去我屋里聊鹰子你带这小孩再找五个人去你屋子里盘板到十二点狗子你给剩下这些新า收分铺铺上盘板然后带着地上这仨新收一会儿去我屋里。小崽儿去端盆热水我回去烫脚๐。”最后一句话是冲那个小脏ู孩说的看来那小孩叫“小崽儿”。
一进门我知道规矩没敢往铺上放铺盖把铺盖卷放在地上两手抱头冲着墙角蹲下。朱哥自然都看得见可是一声没吱。
狗笼子是西关里面值得单独说说的东西。
在西关里面劳改犯如果有严重违纪的行为处罚就是关禁闭进“独居”。狗笼子就是劳改犯对“独居”的称呼。
“没别的意思”我诚恳地说“哥几个佩服您的义气和能耐您不嫌我们点儿低就拿我们也当您的朋友”
看出来我的诚意傻巴的眼圈有点红了“洪哥嘛也别说了。大伙都叫我傻巴其实谁比谁傻多少？当年刚去深圳我和虎哥都没混起来给人家在夜总会当保安。我妈住院了来信说差四万块钱医药费。我坐屋里哭虎哥知道了没说话过境去了香港一天回来给了我四万。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我接了当地人的湿活切下来四个ฐ人脑袋才换来这四万块钱。就是切了我的脑袋当夜壶我也不敢对不起虎哥……”
“傻哥隔墙有耳。”我提醒傻巴“嘛也不说了我都明白。义气都是义气。”
打那天起傻巴和我、老铁这几个三无犯搭上了伙。有了我们这群朋友傻巴显得不再那么孤立了。傻巴人其实挺实在搭伙头一天见我们饭盆里都是素菜自己拿出两袋五香驴肉分开一下子就和大伙混得亲热起来。从此只要他有肉必然让我们碗里有油水。老铁不好意思白吃傻巴๒跟我商量了几次想让家里寄钱来都被我按下了。老铁到底过意不去偷偷攒了几个月的工资又找我借了点儿托人买来酒肉请大伙吃了一顿。
傻巴过来搭伙等于公开宣布我跟了黑虎。没有了夹在黑虎和老朱之间的尴尬我也更放得开了之ใ前受的鸟气我得好好出出。和傻巴搭伙的第二天我一个ฐ人去鹰子号里当着鹰子的面让昆子练“壁虎爬墙”。昆子眼巴๒巴地看着胖子和鹰子俩人眨巴眼看了我半天到เ底没敢发作昆子乖๔乖地一只脚๐靠墙练起了功。我就坐在鹰子号里谈笑风生抽着烟直等昆子站满了一个ฐ小时才走。
星星跟着鹰子受了不少罪。这次我混起来第二个想着的就是他。我和老朱过了话用我们号里的三龙就是那个被胖子打的纹身中ณ年人把星星从鹰子屋里换过来让他和李刚和我们一起搭伙。有傻巴坐镇遇事我出头李刚帮忙。朋友捧朋友不光我重新混起来了傻巴๒也渐渐风生水起。
黑虎却好像换了一个人。自打圆圆走了之后黑虎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也不再天天闷在库房早晨和我们一块出工进工区对老朱有说有笑哥们弟兄一样。原本看不上的鹰子和狗子也时不时扔根烟过去弄得俩人受宠若惊“虎哥虎哥”叫得直磕巴。对傻巴和我黑虎反而有意疏远。没事黑虎不让傻巴๒进库房也不和傻巴一块吃饭。大事小事先和老朱商量定下来再让强奸去通知傻巴。对我他也极少说话偶尔有事强奸来通知我必要叮嘱一句“告诉朱哥再办啊”
傻巴和我都明白黑虎这是在为ฦ我们铺路。
黑虎这边态度谦和老朱却不敢怠慢。犯人的眼光比蛇都毒这次让圆圆进来老朱当然不会不知道。据梁子打听来的消เ息说为了圆圆的事儿老朱专门找鹰子一伙开了几次会严令手下人为黑虎保密。鹰子、狗子也叮嘱多次几个传闲话被逮着的犯人都被鹰子打了个七荤八素。连梁子自己都挨了鹰子好几个嘴巴被告诫“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我看不明白偷偷问傻巴๒老朱为嘛对这事儿比黑虎还怕？
“这个虎哥心里早有数。”傻巴得意地笑道“老朱名义上是混起来的大杂务他负责工区有人带女人进库房他的责任最大。虎哥这是把烂泥甩给老朱了。”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劳改犯都是嘛眼神？圆圆进来肯定有人看出来要是传出消息咱们都要有麻烦。”
“不会”傻巴十分肯定地摇摇头“这个事儿有人知道不稀奇只要中队里不问犯人怎么传有个ฐ屁用？谁当着虎哥面说鹰子他们就得打劈了他”
“万一监狱里要问呢？”
“放心问不了事情捅出去几个ฐ帽花都得有麻烦他们知道了也得装ณ不知道。洪哥您就别为虎哥担心了。”傻巴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并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