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提篮的馒头送至君前，皇帝远远朝着小童们招手：“你们过来，这里有些吃的。”
胤禩却拦着他，道：“想必他们家里大人嘱咐过，不许白拿旁人东西。”说罢亲手提了篮子，取了几枚馒头，上前去塞入前面几个年长的小童手里，道：“那里站的是知府大人，你们不必怕，是他送与你们吃的。”
胤禛却丝毫没感受到对方的为难,固执道：“那又如何？她们不过是摆设、诞育子嗣的工具，岂能交心？”
胤禩挣脱出来，偏过头不去看他：“四哥,你我之间，份数兄弟。不该这般……”
太子不置可否，只道：“如今倒好，孤大婚他也比着上么？皇阿玛亲口让按郡王的仪仗给他办，再加上蒙古那一系的恩宠，生生将孤的给比下去了。还谈什么储君威仪！”
索额图的方法很直白粗暴，先是暗示钦๔天监将皇七子皇八子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个三五个月，并且在拟定太子大婚仪仗上做手脚，处处捡着大清从未有过储君的漏处，将太子大婚的规格几乎抬高到和皇帝一样。并规定仪式上，太子在主敬殿接受百官朝贺，行二跪六叩礼。
……
说到这个ฐ太子就来气，一个不忿就将桌上刚ธ刚沏好的滚茶一手挥翻：“别提这件事！这样大好的机会，孤只恨不能随驾！他倒好，真就这样贪生怕死？随便听几句流言就劝皇阿玛回銮！生怕皇阿玛不厌恶他！与子为谋，怎能成大事？”
噶尔丹ล咬牙，突圆的目光紧紧盯着枪口，接着目光慢慢扫过矮草之ใ上已经气绝多时的妻子。一咬牙，转身，匕直刺入马臀两分：“好汉不惧死，但有命在，才能为我厄鲁特子弟妻儿报仇雪恨！”
却在这时，一声火石爆炸的裂ฐ响传来，突在最前的噶尔丹ล身形微顿，目光似有诧异、有不信、有不甘，胸ถ口被弹片击穿的血洞汩汩流出血来。
胤禩一笑：“七八人皆在座上，何来冒险一说？四哥不会以为，上次胤禩‘不知好歹’过后，太子殿下还存了拉拢心思吧？”
胤禛听出他语气中的暗讽，道：“你能这样想就好。这几日内务府的事也别顶着干了，好好看看兵法谋略，我看着朝廷大约是要用兵了。”
胤禛复又起身熄掉香炉中的安枕甜梦香，走回床头翻身上去，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睡，不要醒。四哥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当做了一场梦。”
这都没有关系，他雍正皇帝等得起。
胤禩低下头去，轻声说：“也就是四哥，弟弟才吐吐这些大逆之言。不知皇父这样养成的储君，日后会不会纯孝仁爱。”
胤禩看着远处皇帝与太子的尖顶帐子，心有灵犀当真想起了徐元梦因为不能挽一张强弓而被“遂籍其家，戍其父母”的事。虽然事后帝王反悔了，但当年太子命人将其父母推落水中往复殴打的事情好多内侍宫女看见，他多多少少听说了几分。
他也只是无权无势的小阿哥，若到了办差的年纪，还能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若是五哥，还能接着太后宫的手摆脱困境。可事实上呢？惠母妃绝不会为他明面上得罪毓庆宫惹皇帝猜忌，暗地里说不定会拿了这事做文章，牺牲自己拉下太子。
他要争、要活、要出头，为了额娘也为自己。
太子沉吟一番，开口吩咐：“给他换个干净屋子，收拾一下，让人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就说老八刚ธ到毓庆宫就犯了头晕恶心，剩ທ下的该怎么说不用孤再教你们吧？”
刘ถ声芳虽新晋小御医，但手上诊脉功夫一贯精得很，最善养身医治老人病富贵病。
胤禩果然被带歪了思绪：“四哥看，弟弟该如何应对？”
胤禛看了弟弟一会儿，忽然一把拉过人压进怀里：“祸兮福所倚，你别担心。当年你不过十岁，他们针对你，也不过是为了打压大哥一系。何况女人如衣服，你日后喜欢什么样的，抬进门来就是，福晋只要供着就成。”
圆明园什么เ的，朕甚喜爱啊，可惜还有的等。
不喜欢的人再娶一次又如何，他连揭盖头的欲|望的没有了。
“四哥！松开嘴！”
一折腾，已经将近卯时。这个时辰，宫里的孩子早起身准备去无逸斋了，胤禛二人也索性起身更衣做早课。
接着由á他与胤禩亲手过问，将胤禟胤俄两人安排在偏殿里歇下。
亲疏立现。
“四哥要给弟弟看什么？”胤禩好奇理所当然，想不出是什么东西能让四哥从除夕一直惦记了大半年。他一直以为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胤禛绷着嘴角，心底狂喷：你不是平日挺乖觉的吗？该做什么เ不该做什么清楚得很。皇父赐诗时，难道皇子不需要应和一吗？
胤祉跟进：“快来人，扶七爷下去！”
胤禛咬牙切齿，很想把某人往死里虐一虐。所有的事都是他整出来的，偏偏就他一脸无辜无知样。为了报复朕那一句玩笑，你还想拖多少人下水？
胤禩的神情一贯认真，就算他在说着敷衍的话，也会让人以为ฦ他在专心聆听。他现在还小，已经隐隐有了引人相交的气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满是替人担忧替人挂怀的情愫。
多少年前从未想过的动作在眼下做起来，这般行云流畅，世事轮回，果然奇妙。
转身回了西偏殿，胤禛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殿阁匾额上的“知不足”三个字，又抄了小半卷佛经。实在是夜深了，才净面除鞋上榻歇着。
场景一转，回到养心殿，胤禛朝着胤祥脾气：“老八怎么不来？没人去传吗？这么大的事儿他就不拿个章程？”
他恨，怎么没给弘历留下一纸墨宝：女、色、误、国！
不、孝、子！
胤禩不确定他能懂，下意识接口：“我在等？”
“正是。”
“等谁？”
胤禛一字一顿道：“一个伯乐。”
四个字一出口，胤禩瞳孔猛然针缩。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原来真有人能一语道破！原来还是有人懂自己的！
想到这个人是自己้四哥，胤禩又觉得并不奇怪了。
这个哥哥虽然遇事躲闪从不轻易出头，但从早年的几次交手来看，胤禛总有先见之ใ明。这一点上，就是连七哥也不如他。
只是胤禩很快又自嘲笑道：“伯乐难求，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又能如何？”
胤禛气老八的顽固如牛，却也为他话语中灵光乍现的预见而心事重重。
他自认是伯乐，于许多重臣皆有知遇之ใ恩，举ะ人不避亲、任人不避嫌，可对老八……他早年亦认为ฦ自己已经给过他许多机会，是他咎由自取辜负了朕；可近十年过去，他脾气因为时光蹉跎日益平顺之后，才觉当年亦有遗憾。
也罢，这辈子，朕就做你真正的伯乐！
朕就纵你！容你！信你！
……
于是胤禛收起说教的心思，起身牵了弟弟手握在掌心，温言道：“我知道你。你既然想做，就去做。再不济，哥哥也能养活你。”
胤禩本因为这个ฐ动作异常别扭，听完这句话却不再忙着抽手，兀自愣。
同样的话胤祐和胤禟都分别说过。
一个是劝他不要争不要出头，安安分分过日子，自有哥哥照ั拂养着；另一个是告诉他前进路上弟弟一路作陪，不离不弃。
他胤禩何德何能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