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只留心西洋人。留心的结果,又觉得他们的皮肤未免太粗;毫毛有白色的,也不好。皮上常有红点,即因为颜色太白之故,倒不如我们之ใ黄。尤其不好的是红鼻子,有时简直像是将要熔化的蜡烛油,仿佛就要滴下来,使人看得栗栗危惧,也不及黄色人种的较为隐晦,也见得较为安全。总而言之:相貌还是不应该如此的。
日本的长谷川如是闲是善于做讽刺๐文字的。去年我见过他的一本随笔集,叫作《猫·狗·人》5;其中有一篇就说到中ณ国人的脸。大意是初见中国人,即令人感到เ较之日本人或西洋人,脸上总欠缺着一点什么。久而久之,看惯了,便觉得这样已经尽够,并不缺少东西;倒是看得西洋人之流的脸上,多余着一点什么。这多余着的东西,他就给它一个不大高妙的名目:兽性。中国人的脸上没有这个,是人,则加上多余的东西,即成了下列的算式:
用钢刀的,用软刀的。
我于是只有“而已”而已!
张秀哲君是我在广州才遇见的。我们谈了几回,知道他已经译成一部《劳动问题》3给中国,还希望我做一点简短的序文。我是不善于作序,也不赞成作序的;况且对于劳动问题,一无所知,尤其没有开口的资格。我所能负责说出来的,不过是张君于中日两ä国的文字,俱极精通,译文定必十分可靠这一点罢了。
但我这回却很愿意写几句话在这一部译本之ใ前,只要我能够。我虽然不知道劳动问题,但译者在游学中尚且为民众尽力的努力与诚意,我是觉得的。
我只能以这几句话表出我个ฐ人的感激。但我相信,这努力与诚意,读者也一定都会觉得的。这实在比无论什么เ序文都有力。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一日,鲁迅识于广州中山大学——
1本篇最初印入《国际劳动问题》一书,原题为ฦ《〈国际劳动问题〉小引》。
2台湾在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战争后被日本侵占,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恢复。文中说的张我权,当为张我军1้902—1้955,台北板桥人。当时是北京师范大学学生。
3张秀哲台湾省人。当时在广州岭南大学肄业,曾与人合著《毋忘台湾》一书。《劳动问题》,原名《国际劳动问题》,日本浅利顺次郎著。张秀哲的译本于一九二七年由广州国际社会问题研究社出版,署张月澄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