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田光兴，又看看高峰和王东，便把目光移向门外。天空灰蒙蒙的，雨丝细得看不分明，却又是没有停歇的意思。我说：“先议定各人的股权吧。”
王东说：“我应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他的脸上看不到办厂的喜悦和激动，与天空一样，阴沉沉的。高峰和王东是“折”十二万元入股，每人只得六万元。以入股六万元而要百分之ใ五十的股权，是因为生产铝罐这一项目是他的。平心而论，既然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王东和高峰两人合作，这项目应该说是他们两个人的。不过高峰并没有和王东计较这点，只是问道：“百分之五十？太多了吧？田光兴呢？该有多少？”
或许是厂里没有有效的监管？或许是用现金结算的货款居多，身边常有几万几十万的现钞使他的浑身骨头都轻了？当一种诱惑向他招手时，他欢然而往，投身其中。
这是一种使人激情满腔紧张万分至于疯狂的游戏。在看牌的一刹那，凝神屏息热血上涌ไ心脏仿佛就要迸裂，赢时的愉悦和输时的失望交织着，使人忘记了赌桌之外的世界。赌的仿佛不是钱，而是一个不醒的梦。仿佛是站在高山顶上伸手踮脚去摘悬于头顶上的星星，踩在脚下的却又是摇晃不稳的石头。每当恰好够着星星的时候脚下的石头翻了：每一副牌都有赢的可能，而且也很赢了几把，但偏偏却是关键的一把输了。＿＿于是，星星没有摘到เ，口袋里的钱却已๐是别人的了。
这时田光兴对我说道：“高所你先看看申请表。”边说边把申请表递了给我。
杨洪宝既已切入正题，我先不作回答。其实是既不好回答，也用不着回答，杨洪宝会向我解释如何的“不好办”的。我从田光兴手中接过申ã请表浏览起来，杨洪宝说道：“车间要离居民住宅六十米，这也是为ฦ了避免噪声扰民。那地方我去过，六十米是有的，这个ฐ不妨。但表面处理这道工序会造成污染，局里是不可能批准的。”
我说：“这话说得很绝对啊！”
杨洪宝说道：“局里已经五年不增加新的出水口了，污染企业一概ฐ停批，上面有规定的，这是一道高圧线，谁都不能越过。我的意思是，既ຂ然是不可能批的工艺，又何必申报？”
这话有了几分玄机。田光兴说接过话茬说道：“洪宝给我说了，申请表上只填机器制ๆ造这道工ื序，我们只管酸洗，有谁来管这份闲帐？”
杨洪宝说：“你们这点小厂能有多少污染？宏远化工ื厂，上亿的产值，白天电视台来采访，给废水处理拍了片，说是环保模笵企业。到了晚上，废水还不是直接向大运河里排放？处理废水吗？一个月几十万元的电费，任谁都肉疼！我知道了又怎样？他们是局里树的典型，我去煞什么风景？我去做什么恶人？不过若有人举报，我还是要去处理的。这叫民不告，官不究！”
“民不告官不究”，这是职能部ຖ门的潜规则ท。明显的是卖淫，“鸡”店就在派出所旁边，有人举报了，去罚了些款，过后依然开着。若是派出所都管事，天下还有卖淫女吗？我说：“环保局的人只看我们的产品便知怎么回事，只怕连机器制造这道工序都不容易批准。”
杨洪宝说：“就是这话，所以呢，你们还得先烧烧香。”
我是前国税所的所长，田光兴是前用电å站站长，这些世情，这些办事的套路还能不知道？我说：“光兴你去环保局跑一趟，就请洪宝带个路，洪宝这里也要意思意思。”我要田光兴去“烧香”，是因为他有汽车，方แ便。
杨洪宝说道：“老所长你这是骂我吗？什么时候厂兴旺了，我去讨杯水喝，老所长不拒之门外也就是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杨洪宝的嘴也历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