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我还真想找个零工做做。”汪文海又说：“不然，寒假在学校补课，还得跟我家老头儿拿钱，总觉得不好意思。”
胖子说：“你太不了解咱们的大作家了，他要是能干，我就给你洗一个月袜子！”
从食堂吃完早饭回来，汪文海和胖子就一直站在窗前唠嗑。
此时此刻，汪文海忽然探身将头穿过通气窗，夸张地把脖子挂在窗框上——那情形有点吓人。
周遭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们知道，何教授严厉得近乎变态，上他的课一定要全神贯注，稍不专心，轻者辱骂、耳光，重者甚至会影响到毕业。
“你们不准帮她，谁出声就叫谁滚蛋！”
两人继续往里走，来到51้4病房门口。郑先生推门走了进去，汪文海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顿时，一股比走廊上的那股味道更不堪的，混杂着药水、来苏水、排泄物的浓烈气味扑鼻而来。汪文海被熏得眼泪夺眶而出。
除了三个躺在床上的患者外，其他人的眼光纷纷移到来客身上。
“这是间三等病房，条件不太好。”
郑先生抽了抽鼻子，继续说：“为了不影响到其他病人，所以工作时间定在早上1o点以后。”
说着，他带头朝最里靠窗的床位走过去。原本靠窗看书的女孩儿立刻๑站起身，朝郑先生点了下头，然后好奇地看着双眼通红的汪文海。
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脸上带着一丝花瓣儿般的羞涩，年纪大概与汪文海相仿，也就二十出头的光景，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好看的酒涡。
“她是老孙的女儿，孙芳华。”
郑先生介绍。
孙芳华点了点头，“叫我芳华好了。”
郑先生俯下身，观察可一下，确认床上的病人是清醒的之后，轻拍着对方แ的手，招呼着：“老孙！老孙！”
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的老孙慢慢回过神来。当他看到两ä人后，原本蒙尘的双眼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床沿。孙芳华忙走过来，用力的摇动床头把手，床的前半部慢慢抬高。她又将靠枕挪到老孙颈后，让他能够舒一些。
老警察眯着眼，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
汪文海ร脸红了红，心里有些局促不安。
汪文海ร努力装出一副老道的样子，只是两只手一下紧贴身侧，一下又抱在胸前，似乎正为该摆成什么เ姿势而愁。
“我叫孙正辅，我父亲为我取这个名，就是让我辅以正道，所以我后来就当了警察。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不要紧张嘛，我不吃人，呵呵——”
老孙虚弱地笑起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有一股子霸气，而且很幽默，惹得汪文海也跟着笑了笑，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
原以为当警察的人都是一副凶相，没想到这个老头子还是满好相处的。他想。
“孙老您好，我叫汪文海，是bsp;“哦？我跟小郑说，c大的学生靠得住，没想到เ他还真找来了这么一位，好啊……”
老孙朝汪文海ร点了点头。
汪文海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他看着对方的脸，某些部分竟与父亲极其相似——坚强、刚毅。只是，岁月与病魔让他老态毕露。宽阔的臂膀说明他年轻时也有副精壮的体格，但是嘴角的痰迹，以及皮包骨，却无情地宣告着他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眼神中时时闪动着刀锋般的光泽，仿佛能ม够洞穿人心。父亲也有着相同的眼神，那是歹徒辨认便衣警察的唯一方式，所以父亲爱喝酒，酒精能掩盖一切。
“文海？好名字，往后得请你多帮忙了！”
老孙和蔼地笑了笑。
“老孙，你说巧ู不巧ู，文海的爸爸也是你的同行。”
郑先生插言。
孙正辅的眼中忽然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波动。
“也是警察？”
汪文海点了下头，“是名便衣。”
郑先生又说：“另外，文海的写作经验相当丰富，还参加过文学大奖赛，将来要立志成为ฦ悬疑小说家呢！”
一想到那次丢脸的经历，汪文海的脸再次红了红。他连忙摆手。
“郑先生过奖了。”
“会写小说？那真是太好了。呃……不知道令尊的警衔是？”
汪文海正要答话，却被重重的摔门声给打断了。
他回过头，看到刚才在走廊上与护士争吵的妇女满脸愠色地走了进来，其它床位看护病人的家属都不耐烦地别过了头。
“就光把心思花在一些没有用的事儿上！为人民服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自己的床位都不懂得去争取，你还争什么正义公理？家里钱都快花完了，你还请人写自传！你有什么เ好立传的？你说啊！”
妇女一进屋便不停地责骂着，汪文海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不好意思，她是我爱人。”
老孙说完，脸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再没出声，眼睛望向了窗外。一旁的芳华也是同样表情，低着头，在膝头上叠着什么东西。
郑先生见怪不怪，朝汪文海吐了吐舌头，“你明天就正式上班吧。”
汪文海呆呆地望着这一家三口，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