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陶器为青釉色调中最古朴的一种，素称“秘色”。普天成捧着这件形状怪异结实笨拙的陶器，看着它青中灰的颜色，脑子里忽然记起《高斋漫录》里的一句话来：“秘色瓷器，世言钱氏有国日，越州烧造，为供奉物，臣庶不得用，故曰秘色。”
这一天普天成却破例进了电梯。还好，电梯里没人，普天成摁了一下“8”，长长出了口气，跟瀚林书记谈话的内容又冒了出来。普天成刚要思考，电å梯停了，进来两个人。普天成赶忙调整一下表情，就听原孙涛书记的秘书秦怀舟问他：“秘书长好。”普天成冲秦怀舟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是人大副主任郭顺安。这两ä人怎么在一起？普天成皱了下眉，冲郭顺安道：“一大早ຉ就上这边来，有事？”郭顺安表情木然地说了一声：“有事。”然后就盯着电å梯里那幅张贴画。那张贴画是普天成担任省委秘书长后通知办公厅后勤处贴上去的，上面是修改过的省委机关工作人员五要五不要。郭顺ิ安当秘书长时没贴这个ฐ，贴的是电信部门的广告，普天成认为ฦ省委办公大楼电å梯内贴广告不妥，跟副秘书长李源交换了下意见，就把新印制ๆ的张贴画贴了上去。
普天成这一次没乘电梯，他习惯性地走了楼梯。副书记马然办公室是在十楼，普天成想让然副书记再为文件把把关，虽说这是政府的事，但也是海东省的事。然副书记本身就是秘书出身，他对省委、政府两边的文件和材料要求很严，经常亲自动手，为文件润色和把关。普天成敲门进去时，然书记正在短信，看到普天成，把写了一半的短信废了，：“秘书长有事？”
普天成就把自己来的意思说了，双手顺势将文件呈给马然。马然说：“行啊天成，两边的心你都操到了。”普天成客气了一下，道：“川庆让我把把关，我哪有那个水平，就想请马书记过过目，毕竟这事是常委会上定的，马虎不得。”马然嘴里说着“好的，好的”，接过文件，放桌子边，眼睛却盯在普天成脸上。他的目光有些怪味，普天成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这中间普天成就看到เ一样东西，一个刚刚打开的手机包装盒，三星牌的。普天成猛就联想到前面电梯里看到的秦怀舟，秦怀舟的妻子在电å信部ຖ门工作，担任市场推广部的副总经理。普天成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是部ຖ新的，三星，高端产品，价格应该在一万以上。
马然注意到เ了普天成的目光，并没回避，而是意味深长地又盯了他几秒钟็，道：“天成啊，最近怎么气色不好，可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普天成的脸就阴了，马然这句话，还有说话时的表情，让他忽就意识到什么。他硬挤出一丝笑：“最近身体是不大对劲，马书记您先看，我就不打扰了。”
马然也不挽留，只道：“天成，别把自己累着了，工作要大家干，我看你下面那些人闲的，就你一人在忙。文件我马上看，过会儿你让小曹来拿。”
普天成又说了句：“谢谢，辛苦书记了。”然后就告辞出来。
普天成再次回到เ办公室，感觉就跟前面完全不同。前面从瀚林书记那儿回来，他是怕，是怵，是被一股莫名的不祥笼罩；这次，心里就怪怪的，好像生出一些不该生出的东西。
普天成自信，他脸上是绝无半点不好气色的，不管多大风浪，他心里都装得下，也必须装ณ下，不会也不能挂到脸上。风雨二十多年，他也算是久经考验了的干部，要不然，别人不会送他“教父”这个ฐ雅号。普天成明白，马然这样说，是故意，带着挖苦的意味，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海东班子中ณ，要说普天成树了敌，那也只能是然书记。这跟他无关，很多事都是身不由á己的，结局一开始就摆在了那里，由不得你选择。正职跟副职是天生的对手，这在已成铁的定律。你一心一意跟着正职，在副职眼里，自然就成了敌人。他们是拿你当“帮凶”的，而不是别人眼里神圣的“幕僚”。你尽管对他们也毕恭毕敬，从不抱什么เ阴暗的目的，但仍不能阻挡他们把你划到敌对的那一面去。普天成已习惯了这种划ฐ分，事实上你想做所有人的朋友，那是不可能ม的。他也不会傻到เ放弃跟正职的良好关系，而刻意去跟副职套近乎。谁能舍本求末呢？
普天成不明白的是，马然从哪得知的消息？没有消息，马然不会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他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明里暗里，总在做着手脚。宋瀚林曾形象地讽刺过他，说他像一只跳蚤，就怕同仁不出事，同仁出事，他比自己้升官还高兴，忍不住就要跳起来。普天成脑子里反复闪现着马然刚才说话时的表情，闪着闪着，忽然明白了。墨彬，一定是墨彬跟马然说了什么，马然后面那句话，明显是替副秘书长墨彬说的。墨彬是马然书记的专职秘书长，上届就是，他跟马然的关系，众人皆知。最近墨彬突然表现得跟普天成不太配合，时不时还要闹闹情绪，故意给普天成制造点麻烦。
所有这一切，都跟来自吉东的检举信有关。
也许，他又要面临一次人生大风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