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还是跟着晓梅出去。她是你的组长，一个非常优秀的推销员，想必会让你学到很多她所具备的优点。”
她跟何锋商量了一下，让李云杰跟他们一组。因为张显文性格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何锋笑眯眯地点头同意了。
“今天一天的情况如何？”黄奇问他们。
“我问过你们今天的表现，几个组长都说你们不错，有销售员的潜质，你们自己认为呢？”
“五个月。”张显文说。
“哦，做保安。”崔晓梅笑笑说，同赵军交换了一个ฐ意味深长的眼色，“做我们这一行的经常要和保安打交道。”
经理黄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眼睛，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包括清点存货，准备货，面试新同事，调解公司内部ຖ矛盾等等。他只在每个ฐ星期一的时候多说几句，其余时间让大组长带领ๆ自己的成员做一些励志活动。
他们这行将客户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喜欢他们的产品，不需多费口舌就能ม将产品推销出去，据他们估计，约占所有人的百分之七；第二类属于左ุ右摇摆型，经过推销员的刺激和推动才会购买，估计占所有人的百分之二十五；剩下第三类属于坚决抵制型，通常一句话就拒绝了推销员，碰到这类顾客，推销员再努力也是白费口舌。
“既ຂ然没人提问，”李云杰接着说，“那ว么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下周一正式上班，希望大家有一个好的开始！谢谢大家，祝大家周末愉快！散会。”
“下班了没？”一个小脑袋从半掩着的门探进来，那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
“唉，连廊里的*都看不起我们。”向前走了几步，李云杰怅然若失地说。
“你干嘛进去？”张显文不开心地说。
“锻炼你的胆量啊！”
“要锻炼也用不着去那里吧？”
“难道你刚开始不知道？”
“不知道。”
李云杰斜着眼，见他犹自愤愤不平，傻得可爱，便笑着说：“我以前看过一部ຖ电影，说一个男人很害羞，见到女孩都会脸红。有一次为了救他心爱的女孩，他跑到专供富婆们玩耍的夜总会里跳脱衣舞。从那ว以后，他看见女孩再也没有脸红过。”
“这又与推销有什么เ关系？”
“你现在的情形也一样，连*都向她们推销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也用不着去廊吧？”张显文又嘟哝了一句。
“我记得你上午问过我罗斯福那句名言怎么解释？我再解释一次给你听，你害怕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的思想。”
“吃饭去吧！”崔晓梅说。
三人找了一家便宜的小店吃饭，张显文似乎心情舒畅了一点。
“怎么样？”李云杰笑着说，“去廊里推销会不会让你的胆量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她们真可怜。”张显文说。他已然从那*的口音里听出她是他的同乡，不过不想告诉他们。
“你觉得她们可怜，她们反而觉得我们可怜。”李云杰说，“你没听见她们嘲笑我们吗？”
“听到เ她们笑，但没听出来是嘲笑。”
“唉，”李云杰长叹一口气，沉思片刻，忽然说，“现在的*多是马斯洛娃式的，很少芳汀式的。”
“什么马式芳式？”崔晓梅不解地问。张显文也好奇地看着他。
“马斯洛娃是列ต夫&#ี8226;托尔斯泰在他的名著《复活》里的一个ฐ女主ว人公，是个*โ。她做*是因为不愿做那些粗重低下钱又少的工ื作。芳汀是维克多&#ี822๐6;๙雨果在他的名著《悲惨世界》里的一个女主人公，她做*则是因为迫不得已，要救自己้心爱的女儿，又被当时的法国社会逼得走投无路。现在这些*大都是第一种原因，所以她们才会看不起我们这一行的。”
“你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了，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崔晓梅说，生怕张显文也受到他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不愿做工，才出来做*。”
“是啊。”
“说得也是，我以前在工厂做保安，每天当十二个ฐ小时的班，一个月才休息那么一两天。那ว些工人更可怜了，尤其是女工，有时候加班加到夜里两ä三点呢？但一个月也就七八百块钱。若不是因为ฦ工厂工作太辛苦，任何女人都不愿意靠出卖肉体挣钱。”
“那倒未必。假如工厂不那ว么累，工资也高一些，相应地做*โ的待遇又会好一些。在这种情况下，*โ的数量可能会减少，但不会消失。”
“能不能不谈论这个话题？”崔晓梅说，露出一副少女厌恶污秽的神情，“难听死了。”
“我们可不是谈论风花雪月，这是对社会现象的分析。”李云杰正色说，“不过，我认为ฦ托尔斯泰分析*马斯洛娃的心态是错的。嗯，不，不应该这么说那位伟大的作家，应该说他所分析的跟现在中国的实情不一样。托尔斯泰认为ฦ*会以为自己的职业是重要的、有益的，不仅心满意足，甚至引以为ฦ荣。我不这么看，我认为她们有可能并不以做*而感到羞耻，但绝不可能会以为自己的职业是重要而有益的，更加不可能心满意足，引以为荣。只是，在一个天平的两端，一端放着出卖肉体、出卖灵魂，挣钱多，另一端则是辛苦、疲惫、挣钱少。她们选择了出卖肉体的那一端。”
“听说还有很多被迫卖淫的呢！”张显文说，“那她们又属于哪一类？”
“哪一类我也说不上？那些被迫卖淫的女子可怜的倒不是她们被迫卖淫，而是她们被迫卖淫挣来的钱都被那些逼她们卖淫的恶棍们夺去了。”
整个下午，李云杰的状态都被那几个女子的讥笑破坏了。他一直无法提起精神，鼓起斗志，时而坐在路边茫然地呆，时而跟在张显文后面，偶尔指点他几句。
倒是张显文胆量渐渐大起来，尽管每次进去心里仍旧惴惴不安，但基本上还是能克服心理上的恐惧。估计主要还是靠李云杰引用的另一句名言：感觉勇敢起来，表现得好像很勇敢，以意志力来达成这个目标，勇气便可以替代恐惧。
他碰了二十多次壁，终于在一家服装店遇上一个ฐ和蔼可亲老板娘，显然属于他们这行的第一类客户。她没等张显文说完，掏出四十块钱买下四套玩具。
“成功了！”张显文从小店出来后大喊一声，脸上洋溢着无可言喻的喜悦，哥伦布现美洲大6后恐怕也不会比他更欢畅。他又大踏步地走了几步，仿佛害怕刚才那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反悔，会追上来把东西还给他，叫他把钱退回。
“恭喜你！”崔晓梅欢快地说，显然为他高兴。
李云杰点点头，表示祝贺。他不说话，大概是要向张显文传达这么一种意思：不要因为ฦ这么เ小小的一点成绩就志得意满，要向更高的目标冲刺。
崔晓梅见胆量对张显文来说已๐经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便告诉他下一个秘诀：微笑。不过这个ฐ秘诀对张显文似乎更不容易做到。他的一生除了和自己的恋人阿红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他可以几天不笑，更不用说做出一种虚伪的笑容。
一天下来，他已๐口干舌燥，精疲力竭，但总算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