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眼睛可要多留神，别让鬼子摸上来。”
大兴走到铁青马的身边，铁青马摆动几下头，咴咴地打着响鼻。大兴沉默地站了一会，心里想：“马队垮掉了，剩下的这些马没有草料恐怕也熬不过冬天啦！”
牛洪和横田à一雄在军校学习的时候，建立了友情。横田一雄比牛洪高一年级，一次牛洪在游泳时落入急流，横田à一雄路过河边把他营救出来，友情就这样延续下来。假日里横田一雄请牛洪到家中ณ坐客，他把妹妹介绍给牛洪。
九一八事变后，横田一雄要去中国作战，妹妹送他。那是雪后晴朗的一天，俩个人踏着雪默默地走着。几天里他们不断地生争吵，现在也许是因为马上就要分手了，或者是谁也无法说服谁的原因，争吵才平息下来。哥哥所献身的事业对妹妹来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容忍的！他要到中国的满州去开拓，去屠杀那里的老百姓，他是被人推下可怕的深渊。难道要她也去干那种罪恶勾当，从她善良、纯洁的心来说，哥哥的所为使她怨恨，使她痛苦，她知道今天的分别也许是感情上彻底的崩溃。
“为什么不用劲？”大兴背着脸问。
人们站着没有动。小龙和鲁铁匠把6方林抬进屋子里，6方แ林嘴里流着血，咕噜着说：“打得好，打吧，打死我吧！别叫我活受罪啦！”
小龙从地上忽地跳起来，跨上自己的马，抖动缰绳要冲下土岗。
这时陈大兴，先生和趙石柱骑马赶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炮台里面有人喊：“牛东家答应放你进来，不过得先交出你们身上带的家伙。”
也许是一路的狂奔，史友贵感到เ热了，他把外面罩的青布褂子猛地一抖，纽扣全散开了，大步地走下台阶。
陈大兴点点头，他从声音就知道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是同乡。
“这样吧，我先给你找个地方แ躲起来，养养身子，过几天我领你见掌柜的，我一说准行。”
听得出来李孝东的声音颤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孔，他又把饼子放进口袋里，转过脸背靠在树上。孝东真是懂事的孩子，陈炳辉从心里往外喜欢他。孩子再大离开娘，娘心里也不好受啊！他怜惜地抚摸关孝东的肩头，一股说不出来的苦味塞满了他的心。
“孝东，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抬枪的火药可别被雨淋湿。”先生说完站起身把长衫的前襟掖在腰带上，钻进黑沉沉的雨雾中。脚๐踏在厚厚的落叶上软绵绵的，布鞋里面灌进了水。他抓住树枝向一处很陡的坡上攀去，上面有人轻轻地拍下手掌，接着从上面的矮树丛中ณ闪出一个人来，伸出手把陈炳辉拉上去，鲁铁ກ匠和赵石柱蹲在这里。
小龙把缰绳绕到手腕上。大黑马不停地扭动屁股，向上仰头，用前蹄刨地，不肯让这个骑手轻易地骑到背上。小龙一只手抓紧鞍子前的铁ກ环，随着马转了几圈，猛地向上跳，跨到เ马背上，脚๐敏捷地探进镫里。
陈大兴骑的是一匹青马。是一家姓张的大户大少爷的坐骑，下屯催租时被陈大兴截来的。五岁口的儿马，瘦瘦的腿，蹄腕象溪流中洁白的卵石。现在他在马队中ณ是最不肯安静的，不停地扭动脖子，喷着白沫子，似乎有意地显示ิ自己的漂亮鬃毛，呶着眼睛威，仰起头傲慢地看着周围的马，出阵阵尖厉地长嘶。陈大兴已๐经摸透了这匹马的脾气，在奔跑之前它总是这样暴燥不安的，只要奔跑起来他就变得服服帖帖了。
傍晚的时候，西沉的太阳用紫红色柔和的霞光把天边的云片染得一片辉煌，天上的云片和地上的庄稼都泛起了红晕。从远处的山梁上好象从彩云的深处有一匹马直奔队伍旋风似的跑过来，骑在马上的叫史友贵。来到陈大兴的面前，用沙哑的声音吆喝着马，这匹黑马脑门上有一条白毛，凸起的胸肌，细细的腿一看就是匹善于奔跑的马。它团团地转着，不肯驯服地打着响鼻，马嚼子碰得牙齿咯咯直响。
“大叔，我和俺爹先进屯看看，好为你打草铺。”小龙说。
“嘿嘿!齐庆秀焦急地转过头。让两个孩子留แ下来他怎么เ能放心，他把鞭子交给小顺子说：“你赶爬犁，我去助两个孩子一臂之力。”齐庆秀跳下爬犁，脚下一滑仰面跌倒在雪地上，但是他很快又翻身站起来。
“你不应该留下来。”小龙没有回头，从呼呼地喘气声就知道是齐姑娘。
“我怕你一个ฐ人挡不住鬼子的马队。”
齐庆秀弯着腰跑到เ他们的身边，因为跑急了，寒风呛得他干咳了几声。
“爹，你怎么也跳下来啦？”
“傻孩子，你们留下爹能放心吗？小龙，你给姑娘装子弹，你的枪法可差多啦，说这话别不高兴。”
齐庆秀的话刺痛了小龙那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可是事情明摆着，他放了好多枪没打中一个鬼子，齐姑娘放了五枪就把三个鬼子打落马下。他抬头看了看齐姑娘，没有说话，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她的目光好象在说：“哼，男子汉，不服气吗？”
鬼子的马队又冲上来。齐庆秀和齐姑娘同时开火了，冲在前面的洋马中弹了，好象要跳过壕沟似的拼命向前一冲就摔倒在雪地上，落马的人象球一样在雪地上滚动着。被打乱阵式的马队，相互冲撞着，转来转去，骑在马上的人喊叫着，拼力地勒住缰绳。
小龙默默地听从了齐庆秀的话，把装ณ满子弹的枪递到齐姑娘的手里，看到鬼子兵纷纷落马，他心里真是佩服。他侧过脸看着齐姑娘，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细心地端祥。姑娘的眼睛多亮。皮帽子扣在后脑勺上，每放一枪身体就颤抖一下……就连放枪的姿式也和她爹一样。
马队冲击的势头被打掉了。于是鬼子七零八落的拨转马头退下去。
齐庆秀回头看看，两架爬犁已经钻进山沟，现在得赶快离开这里，摆脱敌人。他说：“孩子们趁鬼子还没有冲上来，我们退到后面的小山头上，快。”
“大伯，在这里打吧！小龙说。
“小龙哥，听我爹的，快走。”
三个ฐ人滑下山岗，子弹就象刮风一样朝山岗上扫射过来，得到支撑的马队从两面冲上山岗。
齐庆秀一面往后山梁上爬，一面回头招呼两个ฐ孩子，他心里明白：“真险啊！要是晚走一会，三个ฐ人就得被打死在那里。”
这山梁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松树，树枝上压了厚厚地一层雪，山风在林间呼呼地荡过。齐庆秀爬上山梁依在树后射击。小龙走在最后，当他把齐姑娘推上一个滑坡时，自己้哎哟一声坐在雪地上，从腿上涌出的血流到靰鞡里，他想站起来，但鲜血使他软肠了，小龙把手里的子弹带扔给齐姑娘。
“爹，小龙哥挂花啦！”齐姑娘往雪地上一坐滑下来，从衣服上撕下布裹住小龙的伤口，她真不知道有多大的力量转身背起小龙。
“孩子，快抓住。”齐庆秀解下腰间的皮带把一头扔下去。
齐姑娘扶着小树，拉住皮带硬是把小龙背上坡，然后把小龙放到一棵松树后面。
日本马队从他们刚刚ธ离开的那ว个小山岗上驱马直冲过来，眨眼间就冲到他们的面前，有两匹马在滑坡前面跌倒了，剩下的人拨转马头又飞快地折回来，有一匹马竟然跃上了这段滑坡。
齐庆秀还没有来得及把子弹推进枪膛，战马就向他冲过来，他甚至看清了伏在马背上鬼子兵丑恶的面孔，鬼子兵正得意地微笑着，举起战刀劈砍下来。
齐庆秀迎上去，站在一棵树的旁边，他好象躲过一道光亮的闪电，战刀卡在树杆上，当鬼子兵没有来得及抽回战刀的时候，齐庆秀端起刺刀从下向上戮过去。鬼子兵惨叫一声，那张凶神似的面孔好象被什么力量拉长了，身体一挺坠下马去。齐庆秀敏捷地抓住马的缰绳，战马嘶叫着在他的身边转了一周，最后还是安静下来。
“孩子们上马。”他把小龙扶上马背，齐姑娘也跨上去。
“快跑。”齐庆秀用枪托狠狠地击了马屁股一下。
“齐大伯，齐大伯。”小龙拼力扭过头喊着。
“小龙哥，你就放心吧！我爹不会出事的。”齐姑娘把马一夹，稍稍松开缰绳，大洋马放开长腿飞跑起来。
齐姑娘紧紧ู地靠在他的背上。他觉得有一股力量有力地支持着他，他总是不断地回头张望，盼着齐大伯赶上来，但是齐姑娘那双有力的手牢牢地控制着他，不允许他随便乱动。
果然，齐庆秀开枪打死一个骑马的鬼子，得了马追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