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始慢慢地亮了，薄雾也慢慢地散去，只有从滞留的寒气里才能看出寒冬季节即将到来。
吃过早饭，凤娇็又收拾了一番。我将锅碗瓢盆浸在洗碗槽里，然后我们就拎着行李下了楼。来到เ楼下我看见房东家的门是半掩着，足以看清里屋的陈设。我看见他们的卧室很乱，地上有许多玻璃和瓷器的残渣，桌子和凳子乱ກ七八糟地躺在地上。衣服散乱在地上，贴着脚印的白色内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像是对蹂躏喊冤。
每天你都有机会被许多问题困扰，即使你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问题的周而复始后让你终有被思考深深地迷住的可能，渴望得到既ຂ定事实的千因万果，为ฦ预计的事情审时度势。久而久之，你习惯了这种矛盾。没有过信仰的人更是。
如果被人问什么是生命，我可能会傲慢地回应：你喜欢抽烟吗？或者你常玩扑克牌吗？
楼下又在吵架摔东西。我暗暗责骂那ว男的真不是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很坦白地说，我对那男的有成见。自开始见他的那一刻我便不觉得喜欢，额头上的头掉了很多，明显地有些秃。估计是因为行为不检点造成的。他清瘦的身体并不会让人想到是营养不良，而是怀疑他自身习惯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他的眼睛失去了光泽。从他的眼里却不是很容易看到人性的善良和纯洁，看到的只是他涉世太深而留下的后遗症。抛开成见，也依然认为他们矛盾产生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狭隘。
其实我和凤娇之间也经常会有一些小打小闹的，她就是太情绪化，有时比较任性。我很少生气，非生气不可时，也只是一个人生闷气，等自己的慢慢地理解了她，怒气消了再笑颜相对。当她生气的时候，我总是不出声，这是她说什么我都由á着她。事情过后在慢慢地剖析自己，委婉地给对方意见。我们先要交流，把自己心中的怨气吐出，以不使积怨太深将来完全爆出来的时候一时间内会受不了。其实我和凤娇的关系能够这么久地维持有一大半是要归功于凤娇的，没想到过去，我都很感动。
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地平息了。终于又安静下来。
周末，我还不想太早起床，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凤娇的电å话。慢慢地，我又烦躁不安了。除了等待就是着急，除了着急和等待，就是着急地等待。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一个人守着寂寞，像守着门庭一样，等待凤娇回来开门。
我尝试着拨通她的电å话，仍然没有人接听。我开始在想可能是因为她将手机放在了挎包里面，自己้却睡着了。但是这么久了，她看见了未接来电应该有反应才对。越想越不安。我心里很着急，感觉自己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我害怕她出什么事，一个人独自到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况且又是一个女生。我实在是坐不住，我想过要打电话给她表哥，却没有。
我怀疑自己้神经过敏。我坐在床上呆。
起床了。我看见，练太极拳的老太太并没有出现在楼顶上。今天的天气和昨天有很大的差ๆ异。昨天下午的时候出了个ฐ晚太阳，而现在确实被灰蒙蒙的乌云覆盖的天空，看样子像是要下雨了。空气湿度大了，水珠一滴一滴附在窗台玻璃上，最后成股流下。我已经能够闻到冬天浓重的气息。
我很不能安静，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而且火焰像是很直接地烧到了我的浅浅的胡须，我感到如坐针ฤ毡的难熬。没有凤娇在身边我就感觉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孤独和冷漠，度日若年。
天很快地黑了下来。我坐在屋里的床上基本上看不见只隔两ä米的窗台上的杜鹃花。不多久就听见“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天台的石棉瓦上。
我坐不住，下了楼。房东们都不在家。他们将挂在门后面仅有的两把雨伞拿走了。我上楼取下凤娇留下的那把花雨伞。穿上皮鞋，然后出了门。
我径直走进了菜市场。现没有什么เ可以买。菜市场的人很少。大雨从头上的雨棚上流下，“唏唏哗哗”，也有不少雨水积在棚顶流不下来，就像是我不能够得到释放的思念和担忧。菜市场里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菜贩的无所事事，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对雨天不耐烦，怀有极大的不满，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眼睛突然特别ี胀，像是被烟熏过，几乎睁不开。眼泪似乎要很不自觉地流下来。我匆忙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准备回家。在菜市场的门口碰见了房东俩。他们将车停在了菜场外，也挺好奇的，这么近的路还开车来。我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让我坐车回去，我找了一个借口然后很不好意思的走开了。
雨很大，打在雨伞上，啪啪作响。或许这样才有点真正幽幽的感伤。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只有大大小小的车辆从我面前飞快地驰过，溅起脏兮兮的水珠在我的裤腿上。我想骂，但我闭上了臭嘴让别人开车去了。
我低着头，紧紧地靠着墙走，伞骨子擦在墙上出无聊擦刮声。雨伞遮住我前方的视线，我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路。一个人从大街走到小巷。我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我只是在寻找一些记忆，一些曾经和凤娇到เ过的地方，寻找曾经一起留下过的足迹。
雨下着，淋湿了我的裤腿。鞋已经湿透。我似乎是没有穿鞋。我的双脚浸泡在水里早已没有了温暖。即使踩在了水坑里我也不会介意。反正湿不湿透已经无所谓了。脚跟和袜子粘在了一起。当我走到เ了公用电话亭的时候我想起了要给凤娇电话，我猫着腰，躲在公用电话亭里，左手臂压住伞柄，肩托住伞杆。拨通了北京的电å话很激动又很焦急地问道：“表哥，凤娇็到了没有啊？”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是沙哑的普通话：“您好…”我不能分辨到底是谁的声音，听上去很陌生。我想问她是不是凤娇，但是我没有，因为有可能是凤娇็的表嫂。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很焦急地用很烂的普通话问道：“您好，请问赵敏先生在不在家？我找他有重要的事。”我一口气说完了浮现在我脑海里的话。
对方แ咳嗽了一声，吞了口口水，润润喉咙，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他的宝妹，有什么…”
我不等她说完就欣喜地尖叫道：“凤娇？！你到了？我怎么声音变了？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你怎么没有听出我的声音来呢？”
她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就不停地笑。很明显她是听出了我的声音，只是在耍我而已。因为《东成西就》的影响，在凤娇的幽默的语言习惯里，会把“表妹”说成了“宝妹”。
她说“才到，刚洗完澡呢！还没有吹头，还在滴水呢！若不快点吹干待会就要结冰了…可是你不在我身边，不然我就有人给我吹头了，梳头，嘿嘿……”她很娇嗔地说道，她在引诱我思念她。于是我按照她的提示去想象她现在的样子。穿着睡衣，坐在沙上接电话，头上的水掉在了沙上，她手指不时地抹抹掉在沙上的水滴。她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时不时地用毛巾反复地揩着头。不过我很好奇她头结冰会是什么样子。
突然她说：“你等一下，我先拿个东西。”我举着电话，听见她在和另一个人的声音：“表哥麻烦你把吹风递给我一下。”“我帮你吹吧！”“我自己来！”
我想起凤娇็为我吹头的情景，我喜欢把藤椅搬到เ镜子前坐下，等待她为ฦ我吹干头。她总是很奇怪地把风灌进我的脊ิ背，皮肤温暖了一阵后就感觉到了烫烧。她还会拿吹风吹我的脖子，胸部。甚至我会很配合地张开嘴巴，吹我的牙齿，直到嘴唇干燥。她把吹风靠近我的耳朵。那阵暖风吹得我全身细胞活跃。像是情人的亲吻。等到我作弄她的时候，我却把进攻点放在了她胸前。她会毫不留情地骂着“下流”，脸上却是暧昧的微笑。结果头很久都没有吹干，她抱怨似的夺过吹风，自己吹干了头。
电话被切换成了免提，电吹风转动，呼呼的风声。我听不见凤娇的声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估计她是故意作弄我。我也很配合，我左ุ手捂住耳朵，集中了注意力，认真地听凤娇说话。可是我张大了耳朵，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我提高嗓门跟她说话，她也扯大了嗓门跟我说话。我们打电话就像是两个人站在两座隔河相望的山峰上说话，彼此都要用很大的声音才能尽量确保对方能听得见。
我抬头望望行人，他们都很奇怪地望着我，他们的眼神里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似乎带点好奇有带点鄙视。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没有公德。我闭上了嘴巴听凤娇讲，她仍然是很大声。我下意识地看了电å话计时器，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突然电å吹风的轰轰声停了。我责问道：“疯丫头，你的头吹干了？”凤娇突然有点抱怨地说道：“‘疯’我怎么เ疯了？如果正常地思恋一个人也算是疯的话，那我宁愿我已经打过狂犬疫苗……”我听不懂ฦ凤娇็的这句话。她并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而再继续地说道：“那天哭着哭着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感冒了，还高烧。要不是一位好心人施药恐怕你就见不到你的凤娇了。”她装ณ出了“呜呜呜”哭声。
她的这些话先是让我一阵担心，害怕，然后我又突然觉得肉麻。我顿了顿像是很吃惊的样子很久后才反应过来，用很着急的语气说道：“啊？！……现在好了没有？”凤娇没有回答。我想多了解一点关于她感冒的事情，于是随口问道：“看来你的魅力不浅哦，给你药的那个ฐ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凤娇็有些不耐烦了“为ฦ什么这样问？你认为呢？”“估计是个大爷而且比我还老，老得冒泡，抽得掉渣……”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凤娇咯咯地笑了，并不作任何解释。
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憋声憋气地苦诉自己的思念：“我想你都想疯了！打给你几次电话，可是一直都关机。”我的语气委婉地带点抱怨。凤娇“嘿嘿”了一阵。她告诉我是手机没电了！我醒悟过来。
一段沉默，短暂的。凤娇็清清嗓子严肃地说了：“子诺，我昨天在车上的时候碰见了坏人了……”听见这话，我懵了。
我大脑แ用了一小会儿接受处理这个消息，并充分地酝酿我的感情。于是，我神经轻而易举地变得异常的紧张。慌张地问凤娇到底是怎么เ回事。凤娇开始哭了。我很着急地跺脚。我的心悬到了喉咙，认真地听凤娇继续下文。可是凤娇只是哭声一片。我听不见了自己的呼吸。我的脸红了，从耳根到面颊๐。听不见身边汽车驶过出的声音，甚至是喇叭声。我只能感觉到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冬风中的擂鼓声。
我快要窒息了。我只能ม感觉到自己้机械性地张合，说一些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嘴皮在动的话语：“阿娇็，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凤娇没有说话，依然是凄苦的声音。
我都快急哭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凤娇哭声还是没有止住。我将自己的急性子压下来。焦急地等凤娇็继续说下去。我再跺了跺脚，拿着听筒转了转身，想调节一下，看了看远处。雨还是很大，雨大到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手里的伞在愤愤地滴水，飘雨钻进我的头。雨点打在公用电话亭上的声音已经让我耳朵疲倦。城市在雨里显得特别的模糊。我永远都不可能看清楚每一个细节。对面花坛里堆砌而成的红色的花朵在雨中ณ东倒西歪，已经不成样子了。沾着雨水，抬不起头，整朵花就像是被蹂躏过的死尸。我的心里毛抓抓的。很是不好受。什么也做不了。
凤娇的咳嗽ณ在哭声中变得哽咽。我握着话筒在电话亭的铁皮上使劲地敲了敲。大概凤娇也是听见了我的愤怒。我使劲地踢着公用电话亭的支脚。薄薄的铁ກ皮凹了进去，脏ู兮兮的脚印在铁皮上像是一道伤痕。
我开始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