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香澜连忙又作了一个揖,惶声道:“多谢大人栽培!大人至诚高节,真不愧是大清国难得的忠臣志士呀!令人敬仰之至,令人敬仰之至……”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上,道:“大人这次擢任,对祝府多有照应,区区两ä千两ä银子,不算报效,就算补过吧。望大人笑纳……”
欧大钦扬手道:“辱没祖先的还不只是买卖之ใ事,洋人做什么也是反其道而行的。是先名而后姓,写字是由á左向右,不由上向下直写,而横行霸道如螃蟹。你看那洋人的习俗更是荒古蛮野至极!洋女人的打扮,袒胸露背,真不知成何体统!男ç女交往,形迹直露,拥抱亲嘴,任所欲为ฦ。至于酒宴之ใ后男女共舞,勾腰搭背,简直其丑不堪哪!……”
华家兄妹俩双双作揖道:“向姑妈请安,姑妈吉祥。”
华氏道:“这两个孩子长得多俊啊!”
车上,潘天云、华兰青、华兰君和丫环翠翠一路嬉笑。
潘天云道:“今儿我要出门逛庙会,你们猜大姑妈怎么说?……她说呀,你都这么大了,一个女儿家出去抛头露面的做什么呢!不怕白狼把你咬来吃了吗?她还说,不如跟她一起在家念经的好。嘿,还要我跟她一起念阿弥陀佛呢!我倒偏要出来逛逛了,碰见白狼又怎么着?我才不怕那浑小子呐!”
华兰青道:“听说官府正在揖拿白狼,是不是呀?不过,我看那小子并不坏,就算他是什么白狼变的,也不可怕。他只是同官府作对嘛!再说,我们又没有招惹他,平白无故怎么เ会伤害我们呢?”
潘天云击掌道:“咦,当真那小子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起他来还满有情义แ的嘛ใ。听你这口气,要是碰见了白狼,他不惹你,你倒想去惹他了!是不是呀?……”
谁知话刚落音,轿车猛地一震,潘天云向前一扑,嘴唇便压在华兰君的脸上,留下一个ฐ红红的唇印。
华兰君鼓着腮帮子,红着脸道:“你看,我没惹你,你倒惹起我哪!”
轿车上的人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潘天云用手指着华兰君,笑得眼泪花直滚。华兰青笑得弯腰屈背,翠翠笑得按着肚子只管叫“嗳哟”……
直到潘天云稍稍缓过气来,她便脸色一变道:“我……我惹你?惹你什么啦!你以为,你是祝府的乘๖龙快婿吗?”
华兰君道:“我才不稀罕你们祝府呐!”
潘天云沉声道:“你不稀罕祝府?祝府还不把你华府放在眼里呐!若是要我嫁给你,那不成了北河吃了南河,华府占了祝府吗?就算是二姑爷、二姑妈高兴,大姑爷、大姑妈也绝不答应的!你甭做梦啦!”
华兰青缓声道:“好了好了,说笑归说笑,都别当真。今儿个只希望我哥哥能抢得龙头,为北河、南河争口气才好。”
翠翠接口道:“要是欧少爷抢得了龙头呢,潘大小姐就得另眼相看啦。”
潘天云双眼一瞪,冷笑道:“要是欧少爷抢着了龙头,你想知道我的打算吗?那你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翠翠连忙伸过头去,潘天云抓住她的耳朵用劲一拧道:“我就把你送给白狼做小老婆!”
翠翠顿时痛得哇哇直叫。
8荷叶滩。
祝幸儿站在一块巨石上,木然地遥望那些三三两两去起赶庙会的人们,满脸的无奈。
他跳下巨เ石,朝石头猛踢一脚,恨恨道:“什么鬼庙会,我不去!不去!……”
站在一旁的小白也朝远处狂吠了两声。
祝幸儿抚摸着小白道:“你叫什么?别ี人都怕着你嘞!唉,对你讲你也是听不懂的……我知道,你不是什么白狼,水厘局的告示也不是你揭的。官府的人为啥要冤枉你呢?连我也给冤枉了,还说我偷了祝府的玉佛,这是怎么回事嘛?这下好啦,你和我都不能去庙会看热闹咯!”
这时,祝幸儿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厉声道:“男ç子汉能伸能屈,拿得起放得下,有何不敢的?”
祝幸儿回头一看,竟是义父祝芝亭凛然而立,惊喜道:“义父!……”
祝芝亭捋须道:“幸儿哪,你初涉แ江湖,刚刚吃一点官府的苦头,就想打退堂鼓了么?”
祝幸儿道:“义แ父,你全都知道了?”
祝芝亭点点头道:“那马三、牛二现在何处?”
祝幸儿道:“我到牛二家去过了,听牛老爹讲,他俩已随石爷上石龙寨去了。”
祝芝亭惊声道:“石龙寨?……那石爷会不会就是石龙寨寨主石云龙?”
祝幸儿点头道:“石爷的确象是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
祝芝亭沉声道:“不管他是不是石龙寨的寨主石云龙,眼下你都不能和这帮人搅在一起。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你去做呢!”
祝幸儿道:“什么เ事?……要我去把婶娘找回来吗?”
祝芝亭哈哈笑道:“不用找,你看那是谁?”
祝幸儿顺着义แ父所指的方向一看:树荫下,一位淡装素裹、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朝着他微笑呐。他不禁惊喜道:“是婶娘!……”
小白一跃而起,朝她跑去。
茅屋内。
婶娘摆弄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祝芝亭倒上两碗酒,递给祝幸儿一碗,道:“来,你也喝一碗!”
祝幸儿边吃边道:“婶娘,这饭菜好香呀!你走后,我就没有吃过一顿象这么香的饭菜了。婶娘,你不会再走了吧?”
婶娘轻声笑道:“幸儿,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路要去走。这荷叶滩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把你困在这里陪着婶娘,多没出息!……再说,婶娘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呀!”
祝幸儿急声道:“婶娘,你真的还有别的家?还有父母吗?”
婶娘道:“傻孩子,一个ฐ人没有家,没有父母,那是怎么到这世上来的?不过,我什么都记不得啦!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个大人了,就在这茅屋里……那是哪一年的事呢?”
祝芝亭道:“光绪三年。”
婶娘道:“对,对,光绪三年。我在这茅屋里醒过来,记不得自己姓氏名谁,记不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身边只有你义父抱着你……”婶娘说到这里,激动起来,对祝芝亭颤声道:“当时,幸儿多大啦?”
祝芝亭道:“他刚ธ生下来不久,还不满一个月呐。此事说来也巧,幸儿是我在路边捡的,正愁自己无力抚养之ใ时,又从大河里救回了你。真是天缘巧合呀,陌路相逢,竟成了一家人!”
婶娘抚摸着祝幸儿的头,含泪道:“当时,你好乖,好乖哟,一见我就笑,还要我抱……从那时起,我就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祝幸儿道:“婶娘,既然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兴许我真的就是你的孩子!”
婶娘立时泪水纵横,泣声道:“幸儿……我的……幸儿哪!”
祝芝亭将酒碗一撂,沉声道:“好啦,我说过多少次,幸儿不是你的孩子!”
祝幸儿道:“义父,既然如此,那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
祝芝亭道:“天机不可泄,自有缘份来。今天你上庙会去,若是抢得了龙头,便可知晓父母是谁了!”
祝幸儿听了这话,犹如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震得他目瞪口呆。
9黄帝庙前,人如潮涌ไ。
潘山虎朝人群吆喝道:“让开!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