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了我的目光瞧去,一面笑了说道:“宫里要酿秋露白!上头吩咐下来,要将白菊都集了一处。”
我回了神,才笑了笑说:“正要回宫去,你可知道公公寻我何事?”
我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多谢公公记挂!”
李公公听了,脸上露了一丝犹豫,看了殿里一眼。我心下瞧得明白,便说道:“奴婢就在殿外等候娘娘宣见吧!”
“站得久了,身子不是受不住吗?”他加重了语气,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只转了头依旧ງ看他的折子。
我看了看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觉得手上一紧,忙回过头去,却是奕肃睁开了眼睛,却还有些惘然地看着床顶。
“你醒了?伤口还痛吗?头还晕吗?你饿不饿?---”我瞧着他不禁脱口问道。
我听得一愣,直朝他看去,他才抬了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听得却是哭笑不得,又看了看他,忽然现奕肃才是最隐忍的,对我也是百般宽容,不禁觉得喉间像格着什么เ一般有些说出不话来。
他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我顺势坐了下来,平躺着仰望天空。片刻后,他也坐了我身旁。我只瞧了头顶上,果然是在山顶上瞧夜空,竟有些伸手可染指天上星星的错觉。
“已经四年有余了,辗转于岁月中,真是弹指一挥间!”我不禁想起那些过往的事。
“寺玉!”正想得出神,却听得有人唤我,才抬了头,望去却是朱瞻基正站了我身旁。
“嗯?殿下刚才唤我了?”我朝他笑了笑,一面将桌上的墨纸收了起来。
我瞧他听得太过当真,便停了下来。正巧陈伯又端了甜点,我便忙拉了他坐在桌前:“好了,先吃些东西吧,我也说得口渴了!”
“怎么样?”
叶离离听了,脸上方有些异色,眼里尽是匪夷所思,我不等她说些什么,径直接着说道:“我今儿只想说杨淳,我也不想瞒你,他是躲不了这躺牢狱之ใ灾,但你不用担心,他绝无性命之忧,只是需好些时日才能出来。而你也该收起伤心,自己้好好保重,你若真是爱他怜他,便替他好好生活着,他不是没死吗,没死便有可有相见的一天。你如若这样自虐,他日就是杨淳出来了,便也只能与你天人永隔!到时候便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叶离离,你明白我的话吗!”
离离扑在我的怀里无声凝咽,我的心里也酸楚地很。
叶离离与我看了都不禁笑了出来。灵儿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好一会,才恢复脸色,嗔怒地瞪着我,不理我,转了头与离离说:“小姐,我们选了衣裳快些回去吧。公子说了,今晚要来陪您过生辰!”
我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离离还是与你的什么公子过吧!”
客房也宽敞洁净。今日走得有些累็了,于是一屁股坐下就懒得起身。木预随后也进来了,我赶忙扔了个ฐ枕头给他:“你睡地板!”
“你再娘子娘子地叫,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我噤了声,心里忽然沉重起来,只怕这恣意谈笑的时光会匆匆而过,看了他,脸上露了郑重的表情说道:“你呆在营中,太危险了,先离开好吗?”
他却低了头,一面朝灶中扔了柴火,一面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เ要等三个月,只是你既然执意要在此!我便陪你留下”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寺玉,无论要做什么,都要让我知道!”
浓烈的炊烟将他隔离了我的视线,只隐隐见着他的影廓,听得此话,我不禁鼻子一酸。
“姑娘,你还在这里?”不知何时,彩烟已进来了。
我忙朝她走去,一面笑了说道:“一时无事,便在这随意看了会!”
她点了点头,一面说道:“快走吧,皇上正寻姑娘呢!”
我点了点头,便随她一道出去,返头看了他一眼,正迎上他的目光,他冲我眨了眨眼,我不禁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追击阿鲁台等人未遂,几十万大军又不能一直在此耽搁,多耽一日便要耗上一日粮草资储。皇上终于下令回朝,这次出征便这样草草收尾,而皇上的身子也愈地不好,恐怕这也是率军回朝的主要原因。这些时日,我常呆在皇上的营帐内侍候,虽然心里念着的人就在不远处,只是从那以后,我便未去后勤营,虽有想念得难捺之时,但怕多与他接触一次,他便多一丝危险。
只是夜深了,站在帐外,便朝了后勤的方向望去,站了半晌才回帐内,知道他在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心里却是万般复杂,又觉安心又替他担心。脑แ海中ณ还有好些事也想不清楚,如果这一次皇上的出征是他们设下了的陷阱,那此刻为何迟迟不行动,难道沐大人是在等木预吗?不知沐大人是否知道,他此刻却在敌人的营中作炊事员,想到这里,我真是有些啼笑皆非。
皇上生病之事虽不得大肆声张,但军营中的将领大臣都已经知道。而太医们也是被遣了营中时时诊治,各种的药方将我看得眼花缭乱。这日傍晚煎æ好了药,便端去皇上帐内。
帐外有侍将把守,却将我拦了下来:“皇上与杨大人正在营中议事,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我点了点头,只退了一旁等待。一面想道,皇上与杨大人说些什么呢?忽然想到,杨大人应该指的是杨荣吧。此次出征时皇上便派了杨荣随其亲征,杨荣是何许人也,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如今一直辅佐着朱瞻基。日后朱瞻基登基即位时,杨大人还是朝中ณ三朝元老!杨士奇,杨荣,还有杨溥便是史上所称的“三杨”,不禁又念起杨溥,如若离离在此,我怕要忍不住告诉她,她的杨溥很快很快便要从暗无天日的诏狱出来了。想到这里,不禁扬了扬唇笑了。真希望能看到这对苦命鸳鸯苦等十年后相见的模样。
原以为只需等一会,不料却近半个时辰,才见杨荣走出营帐。他走过我的身边时,我忙低了头唤道;“杨大人!”他点了点头,一丝像是早已暗藏不住的喜色落在眼底,仿佛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许多年的一桩美事已成般。我瞧着瞧着,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的,一定是这样,皇上与他密谈,是透露了此次回京后,将会把大权交给太子,从此不问朝事,换言之ใ,便是将皇位真正地交给太子。如若我所知道的历史未错,那么不到เ半月的时候,那人便会来见皇上??
“姑娘?”正落入沉思中,却被帐外守卫的侍从唤醒。
“杨大人已经走了,姑娘可以送药进去了!”那侍从提醒我道。
我方恍了神,忙点了头,一面朝帐内进去。见皇上正靠了榻上,阖着眼睛,仿佛在休憩。我一面上前,将药搁了案上,一面轻声唤道:“皇上?”
他才睁开眼,那双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依然是凌厉威严,仿佛要洞穿一切。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又立即正了色道:“皇上,该喝药了!”
他点了点头,一面坐了起来,守在门外的侍从听了动静,早已๐进了帐内,赶至他的身前搀扶。
待到他正襟危坐后,我才将药端至他的眼前,他接过药,缓缓饮了几口,才将碗放下,我忙接了过来,又递上锦帕。
皇上一面擦拭了嘴角,一面忽然问道:“寺玉祖籍何处?”
我听得一愣,百思不解,又有些不安,不知皇上此问有何深意,犹豫了半晌才答道:“寺玉祖籍应该算北平吧!”
“北平?”皇上喃喃重复我的回答,半闭着眼睛仿佛在想些什么,忽然又说道:“朕在北平居住的时间最长,朕二十一岁时,就奉了先皇的旨意落藩北平。朕还是燕王时,漠北平原上的蒙古人就不安份,常来扰乱边界,先皇派傅友德,蓝玉那些赫赫有名的名将平荡漠北,朕从那时便开始在战场驰骋,那时候的战场,是凄风冷月的沙漠,到处都是尸体,我军的,敌军的,到处都是啊!”
他沉浸在血腥的回忆中,脸上一丝奇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