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莹忍不住一怔,万万没想到他醒来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自己。她素า来狠心惯了,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牺牲任何人,接近唐九城,目的也绝不单纯,无非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背景以求庇护。可眼下这种情况,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一种柔软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泛滥,像是清澈的海水般不住的拍打着她冷漠坚实的堡垒。她急忙克制ๆ了一下,冲着唐九城一笑,轻声道,“早ຉ不疼了,你们家的下人已๐经给我上过‘药’了。”
唐九城顺着鱼莹的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哦,是你,是叫桃蕊吧……做得好,给我长了脸,回头肯定是要好好赏你的。”
鱼莹微微一惊,似乎被吓到了,“还学?”
唐九城听她说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连杯拜师茶都没有,这么轻松就想‘混’过去?天下间可有这样的道理吗?起码要先定下个拜师的日子,写了庚帖邀请亲朋好友观礼,你跪下给我上杯茶,叫一声师傅这才算完。”说话间已经抱着鱼莹重新า走回到了在水一方的‘门’口,刚才又是玻璃渣又是缝‘唇’的,很多客人都都被吓了一跳,顿ู时失了玩乐的兴致,一脸失望逃一样散了。
阿曼斜ฒ瞥了他一眼,“就你小子话多。”拉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你年轻脚步快,去九爷那一趟,就说是我说的,他若真心想当老师教人跳舞,就先给学生备一双高跟鞋,总不能让学生一直穿着布鞋跳吧?”
小东子连连点头,“明白,姐姐把这事就给我,就放心吧。”
“五爷真会吓唬人。”鱼莹冲他悠悠一笑,竟然没半点惧‘色’,“我是个ฐ一无所有的人,除了这条命,几乎没什么弱点,五爷就算想要治我,也只能在我身上下手,大不了这条命给您就是了。既如此,我干嘛不用这条命为五爷出力呢?”
“既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这么客气呢?”五爷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金龙见她这条路走不通,还在为筹钱发愁,骤然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你说什么?”
鱼莹沉思了一下,“我才到เ这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这么多钱我一下子拿不出来,但和阿曼张嘴也不合适,我和她才认识几天,就这么เ借钱,她心里又该怎么想我?今天在水一方那ว边出了些情况,九爷答应要奖励我一千块钱,我明天问问马经理能不能预支出来一些借你。咱们是同乡,你有了困难,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能ม借多少,我不敢保证。”
于是很冷静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弄’出一副可爱无辜的表情,“如果不是看你穿得还算得体,又是在水一方的客人,我会以为你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商,想要‘奶’喝的话,就让家里人给你请个‘奶’妈子吧,凭你的相貌,即便到了这个岁数,肯定还是有人愿意把‘奶’给你喝的。”她说完这番话,就冷静地转过头,对着电话发呆。
于是明知道人家已๐经下了逐客令,眼神里也写满了不欢迎,他还是觍着脸问,“喂,不聊天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เ名字?”
“那真是要谢谢你呢。”鱼莹笑看了他几眼,“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只管告诉我,回头我拿了工钱,请你吃饭。”
小东子豪气地挥了挥手,“这有什么เ麻烦的,你有事只管来找我,我能ม出上力的,肯定是要帮忙的。”他忽然停住脚,往回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姐姐住的那个院子里,好像有个叫金龙的人吧?”
后来金龙说要去城里打工,临行半夜前喝得醉醺醺的偷偷跑过来找她,“鱼莹,你先别ี急着嫁人,我会在城里好好工作,等攒够了钱就回来娶你。”
鱼莹慢悠悠地走进大‘门’,眼睛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院子里脏兮兮的,虽然不大,却住了五六户人,家家‘门’口堆了无数的东西。金龙住在西面最不起眼的房子里,像是后来临时用板子搭出来的。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套好了衣服跑出来,尴尬地看着鱼莹,“那个……妹子,你进屋吧。”
那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虽然初次见面,竟然从心底升起一股亲近之感,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浓烈,“我看你年纪不大,就叫你一声妹子,刚才我看你一直站在那儿,好像压根没打算上车,是不是?”
鱼莹的确很震惊,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只有酸秀才带给她的震撼最多,算是她人生的启‘蒙’老师,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可眼前的这个乞丐谈吐不俗,极有深度,似乎很不简单。
大关自打上了车,一直闷声不吭,大家知道他年少气盛,觉得给人抢去了东西,又不能声张,窝囊又憋气,脸上无光。他听到田婶说完,就握着拳头说道,“牛气什么,不过是换了身皮,从前也就是田地里‘插’秧的命,如今倒是威风起来了,对着咱们一群老百姓下手算什么能耐?我听别人说,这群人战场上让人打得哭爹喊娘,死了上千的人,回到เ地方却又神气起来。”声音一顿ู,忽然又说,“爹,要不我也去当兵吧……”
鱼莹又想起了那句话,抱紧了怀里的包袱。人太相信命运,只会越来越胆小畏缩,很多时候,你要走出那一步,才知道,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很多东西,你争了,未必能得到;但你不去争,那肯定是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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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唐公馆的大‘门’,一股子冷风迎面吹了过来,鱼莹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忍不住打了个颤,把胳膊抱紧了。桃蕊拿着一件大衣追了上来,小心地披在她的肩上,“这是九爷的衣裳,他看您穿的单薄,让我赶紧ู取了给您送来。”
鱼莹点头说了句谢,见老胡在不远的地方站着,脚底下堆了不少黄纸元宝。鱼莹飞快地走过去,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回来?”
老胡低头解释道,“之ใ前九爷听说我要去采办这些东西,特意让我多买一些回来。说没了的这位,和他也是有些‘交’情的,算是一位故人,也想祭奠一下。”
鱼莹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是吗,九爷重情,真是有心了。相信逝去的人,也能收到九爷的这份儿心思,更能含笑九泉了。”缓缓蹲下身子,把黄纸铺开了。老胡急忙递上了一盒火柴,鱼莹叹道,“润珍,好歹也相处过一段日子,我烧些元宝给你,希望你这一路上,有使不完的金钱,可别再苦了自己。若真有来生,死也别再做舞‘女’这个行当了……”一边说,一边擦着了火柴。
呼地一声,也不知从哪儿卷过来一阵风,将火柴上的火光顿时吹灭了。
鱼莹一愣,又划了一根,这次也不例外,还没等碰上黄纸,又给夜风搅灭了。接连试了几次,只是点不着。桃蕊吓得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这事儿好像有点邪‘门’,这火柴好像是给人硬生生用嘴吹灭的,竟是诚心不让咱们烧纸。”
老胡瞪了她一眼,“黑灯瞎火的小丫头还胡说八道,嘴里没个ฐ遮拦。这当口怎么เ说起这些来了,吓着了姑娘,你担待得起吗?”
桃蕊咬了咬下‘唇’,“姑娘,我不是想要吓你,就是觉得奇怪……”
鱼莹心下一阵冷笑,她原本就是做戏给唐九城看罢了,也没多诚心想给润珍烧纸。如今看了这情景,倒真像是润珍有灵,不肯收她的东西似的。她看着火柴盒里最后一根火柴,心中想着,我想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你若真不想要,那也无所谓,只不过这里还有九爷要烧给你的,你当真不收吗?
一边想,一边擦着了最后一根火柴。嗤地一声,火柴顿时点着了,鱼莹往黄纸上一丢,纸也很快燃了起来。
桃蕊这才明显松了口气。
老胡依了唐九城的吩咐,几乎将寿衣店里的元宝黄纸尽数搬回来了,差不多忙活了半个小时才算全烧干净了。桃蕊小心翼翼地扶着鱼莹回了唐公馆,一进大‘门’,只见唐九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脸‘色’格外专注的想事情。听到脚步声,他慢悠悠地侧过了脸,笑着问道,“‘弄’完了吗?”
鱼莹略๓显疲惫地点了点头,“是。”抹了抹被浓烟熏红了的眼角,“不‘弄’这些还好,一‘弄’这些,反倒不好受了。”
唐九城道,“人都没了,别再胡思‘乱’想了。对了,阿曼这次来,有没有说起关于五哥的事情?”
鱼莹皱了皱眉,“五爷吗?她只顾ุ着和我说润珍的事情,只随口说了句是和五爷请了假来的,再就没多提一个字了。”
唐九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也累坏了,上楼休息吧。”
鱼莹低着头想了想,忽然说道,“九爷,我伤口也养得差不多了,不好留在这里白吃白喝的打扰下去,想问问你,明儿能安排车送我回去吗?”
唐九城深深看了她两ä眼,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能。”
鱼莹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大高兴,“为什么不行?”
唐九城歪着脖子想了半天借口,最终说道,“我最近胃口不太好,总是吃不下饭。刚才觉得你手艺不错,就留在这儿给我做饭吧。回头我给马经理打电话说一声,他应该也不会反对。”说到最后,又搬出了马经理来压人。
鱼莹不满地皱起了眉,还想说什么,唐九城已经一脸无赖相地说道,“何况舞你还没学会呢!你出‘门’随便叫个ฐ人打听打听,我唐九城这个人往地上吐口吐沫,也非得砸出个坑来不可。何况是我亲口说过的,要教会你跳舞。如今舞没学会,怎么能放你走?”他眨了眨眼,“不如……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开始练舞,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什么时候放你走?”
鱼莹一脸不愿意,但还是撇着嘴道,“我如今陷在这里,还有说不的权利吗?我又不认识路,从这里贸然出去,只怕要走丢。何况也不知道那ว夜埋伏的人散了没有,若还在周围藏着,我怕没走多远,先替九爷吃了枪子。”
唐九城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知道就好。”
鱼莹见他这副样子,故意装作很生气地扬了扬下巴,“只是不知道九爷这次还送不送鞋子给我?”
唐九城一呆,笑着摇了摇头,“不送了,再不送了,以后就穿布鞋练吧。”鱼莹冲他一笑,轻哼了一声,转身往楼上去了。
唐九城还忍不住在她身后叫道,“你今晚早ຉ些睡,咱们明儿就正式开始练。你别看我为人说说笑笑好像没什么脾气似的,真当起师傅教学生的时候,我脾气可大呢,你若做的不好,我要骂人的!”
鱼莹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客房,回手把‘门’关严了。
唐九城回味地笑了笑,把头枕在沙发上,轻松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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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莹回了房间没多久,桃蕊就送来了洗脸水,“姑娘,刚才在外面熏了半天,脸上全是纸灰,赶紧洗把脸吧。”
鱼莹嗯了一声,简单把脸洗了,见桃蕊已经麻利的把‘床’铺好了,“姑娘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晚上有听差守夜,姑娘需要什么,摇铃管他们要就行。”
鱼莹看着她笑了笑,忽然问道,“桃蕊,听你的口音很杂,不像是本地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桃蕊一怔,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珠轻轻一转,清脆地回答道,“我是湖南人,和爹妈一起过来的,后来妈病死了,我就跟着爹过。没多久他也没了,我失了依靠,就给人贩子拐走了,卖来卖去的,最后就到唐公馆做事了。自小到เ大,少说也在十几户人家里做过事,因此口音就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