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你还有我啊
天空很灰,地平线像是被雨水淋得湿糊,扭曲得难以辨识。家里聚集了很多人,衣著都是清一色的黑与白。男孩躲在楼梯的转角处,望著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却感到เ莫名的寂寞。他看了看悬在灵堂前的照片,父亲跟母亲都挂著一如往常的微笑。
虽然只隔著一层玻璃,却已是咫尺天涯。
真是飞来横祸ຖ啊,两个人都还这麽年轻……
看新闻报导,那ว起连环车祸好像没有人生还……
对啊,那条山路本来就不好开,经常发生事故;加上天雨路滑的……
众人表示ิ唏嘘的话语听在男孩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刺๐耳。他转身奔回房间,用力的甩上门。
他躺在床上,愣愣的望著天花板。连日来的骤变,他脑中却一片空白,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吱呀一声,他的房门被推开,他闭上眼睛,不想管来者何人。
小澧。对方轻轻唤著他的名字。
听见那声温柔的低喃,他的眼泪却情不自禁的夺眶而出。
出去!他埋进枕间,用力的嘶吼著。
他只听见对方越来越近的脚๐步声,最後停在他床边。忽然,一股温暖覆在他的後背,一扫他心中的凄凉孤寂。
他抬起头,对上身旁้那双如黑曜岩的眼眸,虽然少年的脸庞仍稚气未脱,但已散发出冷豔的气息。那少年跪在床边,用柔到เ能滴出水的目光注视著他泫然欲泣的脸庞,深邃的眼神却有著早熟的坚定。
小澧,不要哭。
靡靡,我没有爸爸跟妈妈了……男孩嗫嚅著,苍白的双唇正微微颤抖著,泪水不住的从他偌大的杏眼中滚落,枕上立即湿成一片。
你还有我啊。少年伸出手,将那ว纤细的瘦小身躯紧紧拥在怀中ณ。
男孩倚在对方单薄却坚实的胸前,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几天来刻意雕筑的堡垒瞬间瓦解,他哇的一声便放声大哭。他哭得涕๓泗纵横,将积存已久的泪水全数抹在对方身上。但少年却丝毫不在意,仍然温柔的拍著他的背。
小澧不哭,我们会一起上学、一起长大,永远在一起!少年轻拍著男孩的肩,童稚的软言软语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坚定。
好……!
男孩更加用力的抱紧身前的人,却发现对方的身躯越来越单薄,像个不断漏气的皮球。他慌张的从少年的怀中ณ抬起头,却蓦然惊觉原本拥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他愣愣的坐在床上,往窗外一看:下个不停的雨依旧ງ阴冷,天空灰蒙蒙的,阳光、云彩、或是希望,甚麽都看不见。
戴君澧大叫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愣愣的望著四周,似曾相识的环境、令人安心的香气飘浮在空气中……他看了看充斥在怀中的柔软,才发现自己紧抱不放的,只是一团棉被。铁ກ灰色的被单,在微弱的灯光下,就像团密不透光的积雨云,蓄积已久的雨水就快满溢而出。
男人再度确认起周围环境,非黑即白的简约摆设、一丝不苟的陈列物……是唐子靡的房间。但加大尺寸的床褥上只有他一个ฐ人,另一个枕头平整得像是没有生活的痕迹,就连一根发丝都没有遗留下来。戴君澧从床上坐起,温暖的被子滑下赤裸的肩头,他不禁一阵轻颤。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孩子、靡靡的兄弟了,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丧礼ึ结束後,与父亲交情甚笃的唐叔叔紧握住他的手,那张跟唐子靡如出一辙的俊美脸蛋漾开温柔但悲伤的微笑。
他只是点点头,默默接受了男人的温柔。
当天晚上,年仅十岁的他就住进隔壁的唐家。每一晚他都做著相同的噩梦,一望无际的黑、浓郁到呛鼻的玫瑰花香……他哭著醒来,睡在他身边的唐子靡就会紧紧抱著他,直到天亮。
少年瘦削但仍温暖可靠的怀抱给了戴君澧正视噩梦的力量,每当他听见唐子靡平稳的鼻息,他就明白,刚才的绝望只是一场梦,所有的灰暗与悲观,都会随著梦境结束,没甚麽好怕的。
也因为ฦ这种依赖,戴君澧始终改不了与唐子靡同床共枕的习惯。上了中ณ学後两人开始分房睡,但在半梦半醒间,他还是会迷迷糊糊的跑到เ唐子靡房间去。
别白费力气了,你没有我是睡不著的!每当他下定决心要根除这坏习惯时,唐子靡就会耸耸肩,嘴上劝他别白费功夫,但俊俏的脸上却挂著宠溺的微笑。
戴君澧总是无法抗拒这表情:温柔、却无比坚强。
唐子靡的呼吸声就像是他的晚安曲,听见男人平稳规律的鼻息,才能稍稍抚慰梦魇所带来的恐惧感。
窗外的雨始终没停,扭曲了夜晚的灯红酒绿,也将男ç人的睡意扭曲得不成模样。不知是因为令人心绪不宁的夜雨,还是长夜漫漫却难以入眠,戴君澧觉得今晚格外的孤寂难忍。
他抱著膝,试图温暖自己冰冷不已的心跳,却徒劳无功。
唐子靡坐在录音室里,急促的音符不断从他指尖滑下,撞击到冰冷的空气,随即碎成一片片。窗外,阒黑的天幕渐渐亮了起来,转变成暗紫、星蓝,第一道光线穿破云层,照射在水泥丛林间。男ç人心不在焉的拨弄著琴弦,几个混乱的和弦把静谧的晨曦翻搅得乱七八糟。
唯有如此,他才能平静下来。
你的一颦一笑,如带刺๐的玫瑰;
我只是只被蛊惑的蝶,即使双翅已残破不堪,
仍旧ງ会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炽烈香气……
唐子靡一面刷著吉他,一面低吟著,那如同嘶哑的嗓音彷佛在哭泣。
叩叩的几声轻响,唐子靡转过头,看见李鸥那张要笑不笑的脸庞,俊眉又不悦的紧蹙起。李鸥轻推开门,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兴味的表情。
一晚没睡?男人轻笑出声。
似乎对男人的问话置若罔闻,唐子靡低下头,决心专注在弦上。只听见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後停在他的身旁,对方แ蓦然伸出手,快速抽走放置在唐子靡桌前的乐谱。
李鸥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轻哼谱上的歌词,眼神极度专注,脑中彷佛思绪万千。
还给我!唐子靡抢回乐谱,俊美的脸没有丝毫变化,但语气却有些恼怒。
这首歌蛮不错的,是你写的?李鸥俯下视线,直盯著眼前那张始终面无表情如雕像般的脸庞,语气里并没有以往的嘲讽。
是又怎样?
你要不要考虑……自己้发行单曲?李鸥低声说道,眼上没有一丝笑意,认真得令人感到紧张。
唐子靡怔了怔,随即露出微妙的神情望著男ç人,似乎对他的话语不得其解。
看见对方困惑的表情,李鸥忽然大笑出声:哈哈,你对团员的忠诚度可真高啊!我觉得你的创作很不错,旋律流畅、歌词也很特别ี。像你这种实力坚强的主唱,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吧!『即使没有吗啡乐团,唐子靡还是唐子靡』,你难道没这麽想过吗?男人微笑著,双手环在胸前,显得身材格外瘦弱,脸上却挂著一副势在必行的强硬神情。
对团员的忠诚度?
听到这句话,唐子靡几乎要噗哧一笑。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唱出戴君澧写的歌词时,那ว张清秀的脸孔忽然大放异彩,白皙的面颊漾开一抹妖媚的绯红,美丽ษ得难以直视。
你真的唱得好棒!是小澧喜不自胜的高昂语气。
只有你能唱出我要的感觉……是小澧眼眶泛泪、感动万分的轻喃语调。
他效忠的,只是那张因他的歌声而泫然欲泣的脸庞。
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李鸥依旧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