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仙说“海棠,只要曾经修持,劫便永远相随,除非得了正果。不过,相比修持之时,受的苦楚要少一点,你明白吗?”
我大惊,姐姐,你从来不曾劝过我回头,为ฦ何现在,你竟然会来劝我,知我如你,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回头的,为何还有此一言?你在暗示什么?或者,你在面临什么?
我挣眼一看,李颐๖哼了一声,满脸恼怒,将我推开,我摔在地上,李颐已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站起来,摇摇头说“没事!”我蹲下身子,整理散落在地的绸缎,落梅一边帮我整理,一边歉意地说“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是我哥哥不对,他,他……”
风神迷惘地看了我一眼,抚了抚额头,迷糊地,语无伦次地说“蝶儿要我对你说,她想你。请你善自珍重!”
我大吃一惊,大叫“长风,你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
因娘的病,我延医抓药,拋头露面日子多了,市井街坊都听闻我的名字,我与娘住的小屋前时常围拢觑觎我姿容的小人。几家少年子弟托了人过来提亲,媒娘娄ไ氏每天都会踏入我的家门,鼓动着如簧之舌游说,无非是李家公子有钱,张家公子有貌,王家公子文采好,不厌其烦!娘轻叹道“我们的安生日子不多了。”
蝶儿说“姐姐,不管以后,你会遭遇什么,请记住,这都是你的宿命!”那么เ,现在不得安宁,竟然也是我的宿命?
李家夫人轻轻哼了一声,目光不再移向我,但神色间,有些犹疑。
丫头应着出去了,片刻抱了两匹绸缎过来,后面,竟然还跟了一个紫色罗衣的女子,十六七岁,眼睛溜溜地转,但清澈而干净。落到我的脸上,她立刻惊呼着“好美的姐姐啊!”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娘,我知道娘的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娘,我知道,你是为ฦ我好,可是,如今生活如此窘迫,我又哪有心思去细致照护我的妆容?再说,女为ฦ悦已者容,我即使打扮得花枝招展,又给谁看呢?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孔三啊!
我轻声说“娘,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我轻轻微笑,握住娘瘦骨嶙峋的手“娘,我没事的。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娘,其实,与五百年的找寻比起来,这样的日子,并不会让我无所适从。我知道,今生,我与孔三相见有望。那么,我当一切是我的宿命,一切是我的希望,可以坦然面对。可是娘呢?落到เ如此凄凉境地,我知道娘心中是怎样的悲苦,但愿我的微笑,可以稍稍祛除娘心头的阴霾。
夜,朦胧中ณ,我的手被娘轻轻抚握着,听见娘的轻泣“我苦命的女儿呀,你这般姿ู容,本应是坐在家中ณ不知忧愁的小姐,现在却要用这双娇嫩的手做这种粗活。”
爹爹!爹爹!!
爹爹,你回来啊!爹爹,你回来啊……
很久,很久,我才收回思绪,走出大殿,外面的阳光灿烂,人群如织。是不是每一天,都会有这么เ多的人来求恳菩萨给予幸福?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将自己的幸福托付给了菩萨;是不是每一天,都会有人将自己的愿望与期盼说与菩萨知?菩萨,可曾满足了这么เ多善男信女的心愿?
看着面前的人群来了去了,我竟然有些眩惑,我是在做吗?这是中ณ的场景吗?
风神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者,只是知道了不说,他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风神的声音响在耳边“海棠,你本来只需要历这一番劫难,怎知你用情太深,竟然自舍修练,五百年轮回,苦痛悲酸,难道,你仍然看不破?”
是吗??
我握了蝶儿的手“蝶儿,什么也不用说,我并不后悔。”
蝶儿看我“姐姐,为什么不论是神仙还是人,在面对这个情字的时候,都会没有办法抗拒?”
我拥住蝶儿,却不知道说什么เ,劝吗?我是知道情之ใ一字,并非三言两语就能ม劝解得了的,而且蝶儿毕竟是神仙,在一些事情的控制上,即使有所欠缺,却要胜过凡人良多。我现在,却不过一个ฐ凡人而已๐。
我知道,我知道蝶儿不能泄露天机,但是,我的心如此急切,却不知道该如何舒解。
想到这里,我释然,微笑着对她说“我明白了,蝶儿,我有耐心等待的!”
上过香后,娘去后殿休息。我来到后院,后院一片桃树林,正在花期,风吹来,缤纷的花叶落下,香浸肌肤。
一般人是不能入后院的,庙里的和尚也只早ຉ晚打扫一下落花,这桃林便清幽秀雅。我在花树中ณ渐穿渐远,有一种感觉,仿佛穿行在百花园中,身边薄雾环绕,仙气弥漫,花树缤纷,不染尘埃!多么遥远的记忆,多少年了?五百年了呵!
我的心愿,菩萨应是早就知道的了吧!
以前修持时总认为,这个ฐ世上所有的事,求人不如求自己,所以我修持勤苦,从不懈怠,因为我相信,我会得成正果,我也知道,要想得成正果,除了勤修,别无捷径;历了五百年轮回,我仍然知道很多事,求人不如求自己。但是,这世上虽然充满了希望,但也有太多的无奈。在我们孤独无望时,在我们伤心凄迷时,让心有所寄托,有所归依,除此之外,还有何法?
孟婆婆看着我,菊花般的笑意慢慢隐去,她轻轻一叹,说“三千年的修持,竟然看不破情关,这,也是你的劫。也罢了,你过去吧!”
不知孔三轮回到了何处。
自阴司回,三月有余,蝶儿都未出现过,我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迎了上去!
我轻轻摇头,蝶儿,你不会懂ฦ我。如若一直身在深山,自然淡泊了世间感情,但此时情已动,又岂是说放就可以放的呢?我不能,不能忘记孔三绝望的眼神,不能忘记他眷恋的目光,所以,此生,我注定沦陷。
蝶儿看我,慢慢点头,然后说“好,我不劝你,海棠姐姐,你自己珍重!”
我慢慢平复了心情,看来这曹公子,并非恶人。
我在风中轻轻摇了摇头,将容颜掩入叶底,我不习惯被人如此近距离观看。
倏然而惊,三千年的修持,难道到了今天,终是生了凡俗之念,有了得失之心,要与这孔三有一份纠缠的情缘???
山下气候温暖,不如深山中孤寂,时常有蜂儿蝶儿来去,我在盼着。
中ณ的相聚不过昙花一现
花下的身影只是隔世的缘
封朝元来行大礼,叫“岳母!”
娘欣慰地笑,扶起他来,眼底有一些泪花,我却不知道,这泪花是因欣慰而流,还是因为我担心而现。
背着封朝元时,娘轻叹着说“海棠,我以为,你会永远抓住你的幸福。现在,我知道,你并没有抓住!”
我无言。
娘轻轻地说“海棠,你受委屈了。不过,朝元这孩子,终是会一片真心待你。你,你就别多想了!”
我无言。
娘,我知道,在世俗人的眼中,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生在俗世,也免不得要入俗从俗。不然,自有那满天飞沫铺天盖地,将人淹死其中。我不会让你为难,可是,娘,你不知道的,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心中的苦的。
可是,纵使我自己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却也只剩一腔余恨,满腹沧桑。
五百年的辛苦,如此结果,我如何心甘,如何心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