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嗯嗯嗯~~~~~嗯你个头啊嗯！！”
不过，这仅仅是战斗的开端。我明白得很，可以放心享受生活的时候还远未到เ来，就像艾琳娜小姐时常哀叹的那样：纵然头顶日光明媚，平静的日常下却仍有狰狞可怖的黑暗悄悄蛰伏。
我背对她跪在地毯上擦拭古朴的雕花壁炉时，艾琳娜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对镜梳理柔亮的金，一边用轻柔婉转的嗓音向我说道：
我蹭地撞翻椅子跳了起来，愤然向艾琳娜叫嚷道。从梳妆台前安放的金框镜子上，我看见自己้原本白里透红的面颊几乎涨成了红葡萄酒的颜色，眼珠瞪得快要从脸上滚下来，脖颈处青筋突起。
“他是不错，很不错，简直太不错了！他年轻不懂事就算了，竟然招惹到你爹头上，这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的等着被失踪么เ？”
艾琳娜不安的呼唤声把我从内心的愤懑不平中拽回了现实。我这才意识到正厅里的乐队已经开始演奏，沸腾的人声渐渐从屋邸外涌了进来，就像一群无孔不入的幽灵。
“没事，艾琳娜小姐。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无论看多少次，都没法喜欢上。”
我被他俩抛来抛去的悲伤眼神折腾得烦躁不堪，再加上长时间激战的疲惫和喝不到牛奶的苦闷，情绪逐渐逼近了暴走边缘：
“你们能放弃心灵交流好好说人话吗，能吗？噢好了，冷静下来想一想吧……现在我们被敌人端了老巢，忠心又能打的壮丁死了三个，只能夹着尾巴๒逃进大山里，连明天早ຉ上醒来时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不知道……giotto，你还害怕听到เ什么坏消เ息？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糟呢？”
“……”
g先生用一种近乎仇恨的冷淡眼神瞪了我一眼，咬字清晰语气笃定地说道。
“当然有。”
真的有。
这是我来到所谓“安全的临时藏匿点”（其实那ว只是一个两头呼啦啦漏风的狭窄山洞）时，当场一片黑屏的大脑里剩ທ下的最后一个念头。
骸。
那个风吹不惊雷打不动、眼眸深邃笑靥凉薄，整个儿一迷你版斯佩多的小骸。那ว个即使大难临头也坚持把菠萝型梳得一丝不乱的小骸。那个会因为一声库洛姆而赌气把庭院变成火海的小骸。
他虚弱地倚靠在湿漉漉的洞壁上，整个人看上去缩水了一圈，小脑袋像个ฐ坏掉的人偶娃娃似的歪向一边。他那只通透漂亮的蓝ณ眼睛也像是人偶娃娃ใ的玻璃眼球，里头无悲无喜，在熹微的晨光中ณ反射出无机物才有的空洞光泽。
嗯，你没看错，是“那ว只眼睛”。
骸把几绺长鬓拨到เ了脸前，严å严实实遮住了本该是右眼的位置。在一旁้看护他的艾琳娜示ิ意下，giotto伸出颤抖的手托住他煞ย白如纸的小脸，把他鬓边的乱拨到เ耳后。
艾琳娜低低抽噎了一声，面露不忍地扭转身去。
“啊……！！”
呈现于我们眼前的，本该是骸右眼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黑窟窿。
鲜嫩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像一张裂开的大嘴，冷冷嘲笑着giotto收留这些孩子时教书育人的天真理想。
“刚ธ做完手术。伤得太深了，没法保住视力，只能把眼球摘掉。幸好纳库鲁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否则这小鬼就完了。”
g逆着光孑然一身站在洞口，极力装ณ出一副认真守备的模样——之所以说他是在“装ณ”，是因为我听见了他揩鼻子的轻微声响。
“……怎么会这样？明明你和纳库鲁都跟着，为什么还会生这种……”
giotto垂下手，蝶翼一样的浓密睫毛以可怕的频率和幅度颤动着，那ว模样好像有人在他眼前把贫民区一把火烧了个ฐ干净。
也许是天生的铁ກ石心肠，我面对这幅楚楚动人的图景竟然感觉不到同情。我对这只土鸡的愚蠢行动依然余怒未消：要不是他仗着一股子热血坚持独身留下，以为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ม像哄我一样把巡警哄得服服帖帖ຆ，我们也不至于差点变成瓮里两只绿油油的小王八……话说王八和鳖是同一种动物么？
“g先生，骸的伤是怎么回事？”
见g光顾ุ着一根接一根地闷头抽烟，我只好加重语气替giotto再问了一次。
“哼。你问他们。”
如果说g方才是对我的肤浅乐观报以仇恨的眼神，那么เ现在他的眼神已经接近深恶痛绝了。被他点名的对象，居然不是埋头清点手提箱里成扎纸钞ๆ的玛蒙（……），也不是专心致志用石块磨刀子的维克多，而是角落里手牵手头碰头蜷缩成一团的蓝宝和莉莲。
“干、干嘛口气那么เ凶啊？库洛姆会受伤又不是我们的错……”
蓝宝挣扎着想要强辩，但很快就在g比机关枪还要凌厉的目光扫射下咽了声，抽着鼻子缩回艾琳娜给他铺好的干草堆上。
他接下来小声嘟囔的话，有如在被烧为焦炭的贫民区上又投了一颗炸弹，又像是在被子弹射穿心脏的giotto胸口补上了一记重锤。
“莉莲有夜盲症，本少爷只是出于绅士礼节去扶她而已啊，谁知道有人在这时候砍过来，谁、谁知道骸会突然扑上去……他平时明明是个目中无人的讨厌家伙……”
“……夜盲？”
giotto伸出一只手去够岩洞壁，看起来想要在凸出的岩石上撞死。
“是、是啊，莉莲说她一出房间就什么เ都看不到เ，害怕得不得了，所以本少爷一直拉着她……”
金女孩把脸埋在臂弯里轻声啜泣起来，不住嗫嚅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成为了蓝宝这番描述的最佳铁证。
一见莉莲伤心后悔地哭开了，giotto和艾琳娜连忙释放出各自的耶稣和玛利ำ亚圣光上前安慰，自然也顾ุ不上追究她拖集体后腿的责任了。
而我这个没同情心的战神雅典娜，只是无比淡定地甩开抱头垂泪的他们仨，一言不地蹭到เ小骸身边盘腿坐下，把他耷拉的脑袋搂到自己้臂弯里。他皮开肉绽的恐怖伤口散出一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道，小蛇似的直往我鼻孔里钻，吸进肺里有种慢刀子割肉的钝痛。
他是个天才，前途无量。他拥有不输于玛蒙的惊人幻术天赋，以及不输于任何一个成人的冷静头脑แ和缜密思维。虽然性格任性偏激了些，但也在giotto天父之光的熏陶下渐趋改善。假以时日，他会和giotto一样成为这座岛上辉煌的太阳。
可现在他丢â了一只眼。一个最需要使用五感的术士少了一只眼，就相当于一个骑士砍掉了持剑的惯用手。
上帝要么是喝多了，要么是瞎了眼，才会把半边黑暗扔到这个ฐ未来的小太阳头上。
“我要为之ใ前对你的评价道歉，小鬼。”
我低声说着，用凉冰冰的面颊贴上他滚烫的额头。
在这个以一只眼睛为代价抢回两条人命的十岁男孩面前，我贯彻至今的骑士精神显得苍白又可笑。
“骸，你保护了你的同伴。你是好样的。”
“kufufufu……我也觉得自己是好样的，只可惜毁了这张脸。克丽斯，你说女孩子能够接受一个脸上有窟窿的丈夫么เ？她们晚上醒来会不会尖叫？我知道你胆子大，要不你把身份证上年龄改小十岁，考虑一下嫁给我吧。”
骸偎在我怀里沉默了半晌，才故作闷闷不乐地干笑着吐出一连串短句。
我心头柔软的疼痛登时被冲淡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