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眉捧着蟹盖有些不知所措,乔叶却明白,这以前都是独属于她的宠溺,如今已๐经不再是她能享有的了。
眼前明明是今年最好的一拨蟹,这会儿吃在口中,却又腥又苦。
所有人都在北面,乔叶没法从大门离开,况且念眉的表演还没结束,就这么走了,怕她等会儿找不到自己会担心。
“什么巧啊,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贺家的地盘,连他都以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见到เ她的。
他问了一句:“今天怎么เ不穿红色?头也扎起来了?”
江姜从不回避自己对贺维庭的感情,贺维庭要在平时问她这样的话,或许她也会暗生欢喜,毕竟谁不想自己恋慕的人也给与同样多的关注和回应。
所以为什么贺维庭有特别ี的魅力?天之骄子,不因生来拥有的一切而骄矜胡为,凭借自身天赋实力将家业扬光大,摆脱前人光环,任谁提起贺氏都盛赞如今这位最年轻的“贺先生”。
乔叶决定亲自去跟王胜元谈谈,把他赶走这种小事她还是有信心办到的。
华灯初上,她抄近路回家,途中要穿过海ร城的话剧艺术中心。那是城中屈一指的演出场地,琼楼玉宇,绿树成荫,灯光璀璨,连草地间铺就的青石板都被一场雨涤荡得纤尘不染。
那ว个现如今都不能称之为“大”的大院,承载了她和念眉的童年。那是难得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尽管也生活得十分辛苦,但跟成年之后经历的一切相比,童年还真是值得怀念的。
可事实上并没有。
她拎着包包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有辆保时捷刚从眼前驶过,忽然又倒回来,车窗里露出陌生的男人面孔,轻佻地扬了扬唇角道:“乔医生要去哪里?我送你。”
一切都以病患为ฦ先,这是隆廷的医院反复强调的准则。她不知道容昭怎么会想到เ找她来解决这个“37号床”的难题,但这个ฐ特殊的任务安排,也许她根本胜任不了。
他声音似冰雪,“你回来干什么เ?”
乔叶从手术室直接过去,怀里抱着待完成的手术记录。
沙上已有其他的访客,乔叶有点小小的讶然,“师兄?”
她似乎有走过来的意思,贺维庭咬了咬牙,长腿从车上迈下来,说什么也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司机赶紧过来扶他,他摇晃了一下,眼前一大片黑色的晕眩就铺天盖地而来,看到乔叶好像朝他跑过来,已๐经近在眼前,他再想避也避不开了,然后就真的什么เ都不知道了。
贺维庭在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醒过来,车祸让他背上也留下沉疴,但凡睡得床垫太软都会背痛得直不起腰来,最舒服的只有这种硬木大床。小时候还睡不惯到现在反而成了宝贝,于是他也知道自己้还没离开维园。
房间里有人在,白乎乎的一团,似乎是拧了毛巾朝他走过来。
“江姜?”不知睡过去多久,醒来眼前又模糊一片,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下意识地就猜是她。
那ว人没答话,再走近些,他嗅到独属于乔叶的香味,已经现认错人,脸色沉了下去。
“你醒了就好,擦把脸吧!”
听到他一醒来就叫别的女人,乔๒叶心口微微一紧,更多的却是忧虑。
他的视力是不是又恶化了?竟然模糊到เ这样的地步,完全看不清人。
她捧着毛巾站在那里,他却不伸手来接,只冷声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放心,所以想等你回来。”怕他觉得她多事,或者别ี有所图,又补充了一句,“容昭也留下来等,大家都很担心。”
他轻轻一哂,“原来你们已๐经到了这样共患难的地步,怎么,维园会吃人么?还是怕贺家的事连累他?”
他总是这样曲解她的意思,她也渐渐习惯了,不等他来接毛巾,自己在他床畔坐下,热毛巾碰到他脸颊,“出汗了,擦一擦吧!”
贺维庭像触电似的一缩,抿紧了唇把脸别朝一旁้,“谁让你动手动脚的,离我远点!”
乔叶笑笑,医院里她作主诊的那ว段时间,摸这里按那里,解开衣服听心肺音,连口对口的人工呼吸都做完了,现在才来禁止她“动手动脚”,不嫌太迟了吗?
她退而求其次,抓住他的手,用毛巾来来回回给他擦。他想抽回手去,她也有些巧劲,使了两回劲没能ม挣脱,他只好由得她去。
他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只是不想像上回那样,两人无端较劲争执,他一抬手又弄伤她。
他最爱干净,平时一点汗息都没有,昨天那样一宿煎æ熬,衣服都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全是冷汗,他连换件衣服的精力都没有就倒下去了。
她就是抓得住他的弱点,知道他难受。
贺维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一团影子在眼前晃,她的气息包围着他,很熟悉,却又像是隔着云端,远得触碰不到。
其实她一直就是这样的,近在咫尺,却只是虚幻的影。
她为他擦完手,还不算完,又重新拧了毛巾来要给他擦脸。这回他也大方了,索ิ性整件衬衫脱下来,纽扣一粒粒解开,哗啦扔向一边,袒露出精瘦的身躯任她擦洗。
她都不害羞,他又怕什么เ?他现在视物都不清晰,伤痕累累的身躯看不见,她或羞赧或难堪的脸色也看不见,既ຂ然她要表现得不辞辛劳,不如挺直了身板享受就是了。
乔叶见他这样,也只是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没说什么เ,毛巾抚娑๗着他的五官轮廓,然后渐渐往下,颈部、胸ถ口、小腹……
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会更敏锐更强烈,以前没有体会,现在才觉是真的。毛巾很软,或是她的手很软,带着热水的温度,从他身上的肌理滑过去,力道适中,他本能地紧绷起来然后逐渐放松。像吞下了一个火种,从喉咙处开始燃烧蔓延,一点点往下,身体竟然可耻地燥热起来,有莫名的焦渴像要破闸的兽一般在体内乱撞。
他咬紧牙伪装平静,看着她上下忙活,热水盆搬到เ床边来,一趟一趟地拧毛巾,为他擦身,转过去怕他着凉,薄被往上掖了又掖。
她是拿手术刀的医生,可是一般护工的活儿,她似乎也能胜任。
“你图什么呢?”原本只是低头盯着她的顶,黑色的茸茸的一团,意识到的时候,心里想的话已经问出口了。
这回他没有疾言厉色,眼睛微微眯着,仿佛这样能够看得清楚一点,带着好奇和一点凄怆,“叶朝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这么多年了也不让你进叶家大门,看来分财产是没你的份了。那ว你当初ม费九牛二虎之力从我这里偷取商业机密挽救濒临破产的叶家,甚至不惜把自己都搭上,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这回乔叶连动作都没有停顿,声音也没有波澜,“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