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皮岛在鸭绿江口,与朝鲜本土只一水之隔,水面距离只不过相当于过一条长江而已๐,北岸便是朝鲜的宣川、铁ກ山3。当时朝鲜的义州、安州、铁ກ山一带,因为邻近中ณ国,从辽东逃出来的汉人难民和败兵纷纷涌到,喧宾夺主,汉人占了居民十分之七,朝鲜人只十分之ใ三。皮岛横约八十里,逃到岛上的汉人为数不少。毛文龙作为根据地后,再招纳汉人,声势渐盛。明朝特别为他设立一个军区,叫作东江镇,升毛文龙为总兵。

那ว时袁崇焕刚出山海关,还未建功。明朝唯一能与清兵打一下的,只有毛文龙一军,所以他名气相当大。当时董其昌曾上奏说:国家只要有两个毛文龙,努尔哈赤可擒,辽地可复。他这道奏章,当然只有书法上的价值,但由此也๣可见到เ一般朝臣对毛文龙的观感。毛文龙不断升官,升到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剑。天启皇帝提到他时称为“毛帅๩”,不叫名字。

陈子壮是广东南海人,和袁同科中ณ进士,陈是探花。他在作浙江主ว考官时出题目讽刺魏忠贤,因而被罢官。袁陈两ä人同乡同年,又志同道合,交情自然非同寻常。陈子壮在崇祯ງ时起复,做到เ礼部侍郎๰,后来在广东九江起兵抗清,战败被俘,不降而死,也๣是广东著名的民族英雄。当时与袁时常在一起聚会的,还有几个ฐ会做诗的和尚。

袁崇焕应崇祯的征召上北京时,他在广东的朋友们替他饯行。画家赵蔼夫画了一幅画,图中一帆๰远行,岸上有妇女三人、小孩一人相送。陈子壮在图上题了四个ฐ大字:“肤公雅奏”,“肤公”即“肤功”,祝๩贺他“克奏肤功”的意思。图后有许多人的题诗,第一个题的就是陈子壮。这幅画ฑ本来有上款,后来袁崇焕被处死,上款给收藏者挖去了,多次易手流转,到光绪年间才由王鹏运考明真相。一群广东文人后来将图与诗影印成一本册子,承一位朋友送了我一本。原图目前๩是在香港。

所以明清双方,都期望有一段休战的时期,以便进行自己的计划。明方แ是练兵、筑城、屯田,清方แ是进攻朝鲜,巩固统治。在这样的局势下,具备了议和的条件。

明方的议和是攻势的,最后目标是消เ灭满清,收复全部ຖ辽东失地。清方的议和主要是守势,目的在巩固已得的土地,要明方แ承认双方แ的现有疆ຆ界ศ,双方和平共处,进行贸易。因为ฦ明清双方แ的国力实在太过悬殊。明方那时的人口,官方แ的纪录是六千多万,实际上远不止此数,当时男ç丁要被政府征去义务劳动,不参加的要缴钱代替,所以百姓尽可能的瞒报人口。外国学者们的估计相互差距很大,最高的估计认为那时中ณ国人口是一亿五千万人。我相信决不会少于一亿人3๑。女真人大概不到五十万人4。人口的对比是二百比一甚至三百比一。满清所占的土地,只是今日຅吉林、辽宁、黑龙江的一部份,与明方相比也是相差极远。明方火器犀利,葡萄牙大炮尤其非清兵所能ม抵挡。

袁崇焕并不是比李自成更会打仗,他部下的兵将也并不更为勇猛。但他更加镇定,更加坚决,他没有个人的自私欲望,不像李自成那ว样想做皇帝ຓ。真所谓“无欲则ท刚”,所以他比李自成更刚强。

他是“x他妈,顶ะ硬上”的英雄。

明兵的战斗力固然不及清兵,但也๣不是不能ม打,不肯打。每一个大战役,总兵官都阵亡,副将、参将也大都阵亡。明兵人数都过清兵数倍,武器更先进得多,有火器。三个大战役的失败,主ว因都是在于军队没有准备、缺乏训练,以及主ว帅战略不当,指挥错误。军务废弛,士气低落,当然也是由于统帅失责。

以中国之ใ大,为甚么经常缺乏有才能的统帅?根本症结是在明朝一个绝对荒谬的制ๆ度:由文官指挥战役。

神宗是相当聪明的。中国历史上的昏君大都有些小聪明,隋炀帝ຓ、宋徽宗、李后主,都是文采斐à然。明神๰宗的聪明之ใ上,所附加的不是文采,而是不可思议的懒โ惰,不可思议的贪婪。皇帝懒惰本来并不是太严重的毛病,他只须ี任用一两ä个能干的大臣,甚么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办就是了,多半政治只有更加上轨道些,中国历史上不乏“主昏于上,政清于下”的先例。然而神宗懒โ惰之外还加上要抓权,几十年中自己้不办事,也绝对不让大臣办事。这在世界历史上固然空前,相信也๣必绝后。

做了皇帝,要甚么有甚么,但神宗所要的,偏偏只是对他最无຀用处的金钱。如果他不是皇帝,一定是个成功的商人,他血液中ณ有一股不可抑制ๆ的贪性。他那些祖๢宗皇帝们有的阴狠毒辣,有的胡闹荒唐,但没有一个是这样难以形容的贪婪。

袁崇焕一到เ,崇祯ງ立即召见,大加慰劳,要他奏明对付清兵的方แ略,赐御馔和貂裘า。同时召见的还有满桂。他解去衣服,将全身累累伤疤给皇帝看,崇祯大为赞叹。袁崇焕以士马疲劳,要求入城休息。但崇祯心中颇有疑忌,不许他部队入城。袁崇焕要求屯兵外城,崇祯也不准,一定要他们在城外野战。

清兵东攻,一路上势如破竹,在高密店侦知袁军已到,都是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袁崇焕会来得这样快。

二十日,两军在广渠门外大战。袁崇焕这时候不能再轻袍缓带、谈笑用兵了,他穿了甲â胄,亲自上阵督战。从上午八时打到下午四时,恶斗ç八小时,胜负不决。

满桂率兵五千守德胜门。当时北京军民在城头观战,但见清兵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