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失望，看来他现在有时间了，他会把单位上的怒气连同我的事情统统累计在我身上，我在劫难逃。
其实，我的父亲应该对我的情况很了解，我肯定考不上，他应该从来没抱过希望。所以，他不至于太恼火。我这样宽慰自己้，一天心神不宁地呆在店铺和家里，心情复杂比过等待高考分数的公布。我可以当兵，就这么告诉我的父亲，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完全意义的无用的人。当然，我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
我和李成军轮流为马小五送饭，早ຉ上省下自己的早餐钱给他买早餐。中ณ午饭拿不出来，只有到เ下午的时候，趁大人不注意，我们把饭菜包好，偷偷拿出来。到เ下午，马小五熬了一天，他饿极了，不等菜饭摆稳，就抓起筷子，狼吞虎咽。饭菜都是凉的，而且不可能ม给他带汤来，喝水就只有在井里提一桶凉水上来。所以没两天他便拉稀了，还感了冒，神经高度紧张更是加剧ຕ了他的消เ化不良。院子里茅厕是公用的，墙上依稀可辨“大小便入池”和“无产阶级……”十几年前文革留下来的字迹。马小五上趟厕所需要下楼去，但是白天他不敢出门，直到เ深更半夜里，马小五像猫一样频๗繁地溜进厕所。好在他的昼夜早已经颠倒，他已经习惯在夜里行走。只是，可以肯定，他躲在我的小房间里比蹲监狱好不到哪里去。
我和李成军严守秘密，好几天过去了也没引起大人的疑ທ心。我和李成军也没有盘算何去何从，只是默默做好了长期掩护他的打算。只是害怕照这样关下去，马小五也会迟早被我们给关出毛病来。结果没出一个星期，马小五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他走了。他在我的墙上用毛笔歪东倒西地写上“我走了，后会有qi（期）”几个ฐ大字，其中的“期”字不会写，马小五写了个拼音。这不算不辞而别ี。
刚上初二的时候，酒精又将他的家庭矛盾点燃，这大概是马小五记忆中闹得最凶的一次。那次马小五的父母厮打起来，他的妈妈被打在了地上。马小五从厨房拿出一根吹火筒往他父亲头上猛砸，他的父亲仰面被打断了一颗门牙。父亲恼羞成怒，伸手抢了吹火筒，反过来将吹火筒雨点般地打在马小五的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挨了打之后的马小五便离家出走了，在小城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เ他。父亲清醒过来，后悔得直撞墙。马小五的家人，包括亲戚找了他一个多月却一无所获，几乎ๆ陷入绝望之中。
一个多月后马小五奇迹般地出现在小城里。瘦骨嶙峋，身上披着黄老化的农用塑料膜，裤ไ子快破到屁股上了，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十分可怜，让人看了心酸。
一户人家木房的门“嘎ะ”地一声打开，从门槛上翻出一个三四岁大的光屁股小娃娃。白白胖胖，像个刚煮ุ好、冒着热气的鸡蛋。大概ฐ瞌睡还没睡够，他眯着眼，满脸睡意，在他家的屋檐下站立，挺着肥肥的小肚皮，预备对着门前的沟里撒泡尿。尿却迟迟没撒出来，这小孩却闭上眼睛，保持撒尿的姿势站着，似乎是站着又睡了回去。
这小孩怎么不撒尿？为了提醒这小孩不要在路边站着睡觉，我跑过去，停在小孩的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小鸡鸡，像抓住一条熟ງ睡的小泥鳅。小孩立刻๑受到เ了惊吓，他睁大夹着眼屎的眼睛惊恐的望着我，好像遇见了童话中的大灰狼。小孩张开嘴想哭，却被吓得哭不出声来。他的头扭过去，脸朝着他家木门里面，方才失声大哭。木房里面立刻๑响动起来，吓得我急忙放手。小孩的尿一下喷了出来，一条直线，有力地射在我的手上。顾ุ不得许多，我拔腿就跑。脑后响起几声妇女的叫骂，“是哪个背时的——，砍脑壳的啊——！”骂声很快沉寂了下来，那ว小孩还在哇哇大哭。
父亲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他很瘦，面容憔悴，头两鬓已经花白。改革虽然不是突如其来，在这漫长的竞争中，个体经营早ຉ已经遍地开花，他已经无法阻止这家县国营公司的颓势。虽然他采用很多经营策略，比如摸奖，比如分散经营的办法——在县城里的各主要街道的地方也开门市部，而且营业额都比其他个ฐ体经营都要高得多，但是他的庞大的职工队伍和退休队伍工ื资的放常常入不敷出，而像我妈这样的小小铺面却往往可以让一家人吃饱。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努力之ใ后，他渐渐意识到เ了，他自己就像他所喜欢穿的中山装ณ一样，已๐经不再是时代的主流。落花流水，他已经无力挽回。
我端着碗，低下头，下巴๒几乎碰到胸口，一副准备接受批斗的样子，——有时候这种认真悔过的态度能ม让我化险为夷，渡过难关。
三年之后，这里依然如故，仿佛时间的过去和现在都停滞了。他远远地站着，犹豫不决，近在咫尺的家彷佛离他很遥远。他不像个十九岁的年青人，而像是个上了年纪反应迟缓的老头。面对如此熟悉的地方，此刻马小五一言不，呆呆地站立在路中ณ间，感觉自己在云里雾里摇摇晃晃，他甚至想到马上逃走。但他面对是他的母亲，每一年都要去监狱探望他的母亲，马小五最终下决心向前挪动了步子，向他的母亲走去。
马小五的妈妈已๐经知道儿子要回来了，这些天都睡不安宁，半夜三更她都能警觉到屋外面的脚๐步声。一听到เ屋外的响动，她就立刻起床，等待门被敲响，但往往又失望的听到脚步声远去。现在她的儿子要被释放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马小五终归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