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文韬起来得迟。他失睡了头昏鼻子有点儿塞典型的感冒征兆。他爬起来从床头柜里面摸出一板伤风胶囊抠出两ä粒吃了然后赶紧穿衣洗漱。陈小瓷早就去了学校给他留แ了张纸条说早点在电饭煲里热着。他顾不上吃匆匆忙忙往单位赶心里一个劲儿地怪陈小瓷昨晚的折腾来得莫名其妙。他们夫妻俩除了刚结婚那阵性生活比较规律一般是一周一次通常在周六晚上。李文韬在这方面很讲究节奏节奏太快不行太慢也不行这样周六周日连着两次不是没有过而是恰恰在李文韬心情比较郁闷的时间段接连折腾就很不正常这不感冒了吧。怪怨归怪怨班还得上。走进市政府大门的时候门房远远地就喊“李主任早啊。”
“早ຉ早早ຉ你也早ຉ。”李文韬应和着。这个门房是部ຖ队上转业下来的人比较热情只要叫得上职务或者名字的可着劲儿打招呼。但李文韬这会儿很不喜欢他的大嗓门想想看都九点半快十点钟了你这个副主任才来上班不是比市长还牛逼？只有领导们的上班时间是机动的可迟可早办公地点也是流动的有可能在办公室有可能在某个工ื地有可能ม在某家工厂等等。但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充其量也就是带括弧的副处级秘书而已用陈小瓷的话说就是一幕僚非上宾跟奴才差ๆ不多。奴才是不能随便迟到的奴才得时时刻๑刻呆在主子们能找到的地方如果在主子们召唤的时候不能随叫随到那就算不得好奴才。李文韬的主子们就是各个市长。现在奴才迟到了心里面自然惶惶然。但越怕越来事儿机关事务局的局长正往外走看见李文韬停下来跟李文韬握手连说李主任红光满面祝贺啊祝贺。李文韬只好陪着笑说发烧呢这不一不小心感冒了。喜事冲的肯定是喜事冲的。机关事务局局长一迭声地说。李文韬只有苦笑喜事？喜事就是跟老婆多过了一次性生活还把自己折腾感冒了。这时又有几个ฐ人跑上来打招呼都说李文韬主任今天格外精神天庭饱满。李文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เ事只好含糊应着往大楼里面走。等电梯的时候李文韬心虚地往周围看了看。等电å梯下来电梯门一开市长万长卿迈步走了出来。李文韬只好往旁้边让让欠着身子问了声万市长好。市长万长卿压根儿没理他跟在万长卿后面的几个ฐ副职对李文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常务副市长欧阳一民走了几步停下来向李文韬招招手。李文韬以为要给他安排什么工作紧ู走了几步。欧阳市长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吧就转身走了。
李文韬愣怔了一会儿不知道欧阳市长什么意思只好摇摇头进了电梯。电梯里面已经有几个人都是市政府大楼ä里面上班的看着面熟ງ但不认识。那ว几个人一齐向李文韬打招呼都说李主ว任早ຉ啊其中ณ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还向他伸出手来。李文韬握了握对方的手又向其他人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电梯在三楼ä停了一下又在四楼停了一下最后停在了九楼ä。到เ九楼的时候电梯里面就只剩ທ了李文韬和那ว个胖乎ๆ乎ๆ的中年人。胖乎乎ๆ的中年人抢先打开电å梯门李文韬迈出去但中年人并没有跟着出来。李文韬奇怪地看了看他中ณ年人满脸堆笑连声说我在下面下面六楼ä。
市政府办公大楼只有九层跟市委大楼毗邻市委大楼却是十层。当初设计的时候市政府大楼ä也是十层镜化寺的主ว持来看了说不吉利市政府大楼跟市委大楼ä一般高会堵住雎阳的官脉得破一破。于是市政府大楼规划了十层只建了九层从远处看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就像兄弟俩只不过老大比老二高一个ฐ头而已。市长们办公都在九楼ä大概ฐ与九这个ฐ数字比较吉祥有关捎带着市府办的几个ฐ主ว任和一帮秘书们的办公室也都在九楼。中ณ年人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李文韬没往心里去他的头里面就像塞满了糨子昏沉沉的好像两个肩膀再也支撑不住脑แ袋的重量似的。李文韬进了办公室秘书小张跟了进来。小张看李文韬的脸色不对劲儿忙问怎么啦。李文韬抽搐着鼻子说感冒了。小张就给李文韬的杯子添水边添水边说李主ว任你当主ว任最好不过了秘书科的都说您是众望所归。李文韬头靠在背椅上鼻子塞得难受大张了嘴出气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张说的什么เ只是习惯性地嗯了两ä声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他立马直起身子问小张什么主ว任？什么เ意思？小张奇怪地问李主ว任您不知道？办公室主任由您来担任张德禄主任的提议没有通过昨晚上过的常委会。接着又补充说一早上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呢。李文韬的嘴巴就张得更大半天合不拢。李文韬的脑แ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他不仅没想到还很意外。他以为这样戏剧性的情节只有在电å影里面才会出现没想到现实生活中ณ也会出现而且就发生在他李文韬的身上；电影里面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情节都有一定的“因”和“果”他这还没有“因”就有了“果”连最起码的起、承、转、合都没有。怪不得市长万长卿正眼都没有敲他一眼怪不得今天他碰见的每个人对他都很热情怪不得那个胖胖的中年人一直陪他坐电梯坐到เ九楼然后再折回去上班。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小张知趣地退出去。李文韬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李文韬你干么关机？”是陈小瓷。
“没啊。”李文韬边说边摸出手机一看电话果然关着摁了电源开关灯光闪了闪就没反应了电池没电å了。他说
“电å池没电å了。”
“你这下出名了啊？比艳照门的还那ว个。”陈小瓷说。
李文韬鼻子塞说话就有些闷声闷气的“你老公哪有那ว样的福气？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
陈小瓷说“你怎么เ啦李文韬？用鼻子眼出气呢……”
“感冒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去你的吧得了便宜还卖乖。”陈小瓷娇嗔道“都说天上会掉馅饼没人见到过你李文韬哪辈子积的福馅饼就真掉你脑袋上了还一掉就俩。”
在陈小瓷的眼中ณ他哪个ฐ副主任就纯粹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本以为ฦ就老死在这个从七品上谁承想还能掉下一个正儿八经的“七品”。夫妻俩斗了几句嘴陈小瓷还有课就挂了电å话。小张送来几份文件和当天的《雎阳日报》报纸上登着李文韬写的大通稿头条关于那个ฐ省委副书记的。所谓通稿实际上就是长篇通讯。因为李文韬毕竟是市府办副主ว任又经常写这样的文章没有那个ฐ记者敢轻易挂自己的名字署名就只有李文韬一个ฐ。《雎阳日报》曾经为报道署名出过一次笑话基层某县有一个组织部的干事写了一篇文章投到《雎阳日报》结果文章是发出来了但作者名字却变成了两个第一作者署的是报社一位主ว任的名字那位干事成了第二作者。那位组织部干事虽然不痛快但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如果仅止于此也就罢了时过半年之后全市评选“好新闻奖”那篇文章榜ึ上有名名单在《雎阳日报》上公布出来作者署名这次变成了一个人竟然只是报社主ว任的名字挂在上面而那个县委组织部ຖ干事的署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组织部ຖ干事不服跑到เ市委宣传部大闹一场但除了留แ下一场笑谈以外再没了下文。李文韬拿过《雎阳日报》自己的文章醒目地登在头版上署名紧挨着文章标题。写这样的官样文章已๐经不是一次两次也没有什么เ好惊喜的只是内心隐隐有点疼想自己满腹才华却为ฦ他人作嫁衣写这些狗屁不如的文章别说名留千古了不留แ下骂名就很不错了。因为ฦ文件要一周后才发所以李文韬干的还是当副主任时的分内事儿。小张说市长们都去参加新า工业园区的选址现场会去了张德禄主ว任陪着。李文韬没吱声。官场有官场的游戏规则常委会上定了李文韬担任办公室主ว任虽然文件还没发但李文韬的身份立马就会发生转变原先围着主任工作的班子就会围着他转市上的好多工作就会以李文韬为ฦ中心上传下达按说市长们今天去参加新า工ื业园区的选址现场会应该是李文韬陪着去偏偏是张德禄。这就不合常规。但不合常规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像他的提拔事前没人找他谈话组织部门也没有例行考察说定就定了；常委会上定了以后至少应该有人跟他正式谈个ฐ话吧也没有只有欧阳副市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好好干吧”。组织部ຖ门肯定会有一个补充谈话等于把之前没有的例行考察这个环节补上但没见通知李文韬也不好主ว动去问。
市长们都不在办公室就比较清闲。李文韬到各个ฐ处室走了走大家都向他祝贺他只是矜持地说哪里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话要表达什么เ意思。秘书科是他分管的大家的反应就异常热烈一些李文韬刚进去一帮子秘书就鼓起了掌。李文韬怕别人说他张扬就挨个ฐ儿握了个手赶紧ู躲回办公室去了。
晚上回到เ家里陈小瓷接过他的外衣说迎接七品芝麻官荣归家里。
李文韬说是啊古人讲究“学而优则仕”而且在他们眼中七品以下就根本不算个官儿否则怎么เ连七品也才是个“芝麻官”儿？我也算得上是个ฐ“芝麻”了。
陈小瓷说那你赶明儿干脆ะ改名叫“李芝麻”算了。
李文韬就哈哈大笑。实际上他们夫妻俩心里都明白古人说的“芝麻官”儿至少都是县令一级的地方แ主官军政财诸多大权都握在手里他这算什么？一个ฐ部门主管而已充其量也就是“小奴才”升格变成了“大奴才”本质上还是奴才。
因为感冒李文韬俩口子吃完饭就早早ຉ地睡了。躺在床上陈小瓷就说你知道你这主ว任是怎么得来的吗？
怎么得来的？李文韬问他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屙屎屙出来的
李文韬不信说陈小瓷刻薄故意挖苦他。
陈小瓷发誓说真的骗你是小狗。
陈小瓷教的是高一语文每周一三五辅导早读早上就起得比较早。她一到学校就被同一办公室的几个ฐ女老师截住了。
她们说小瓷啊看不出升格了。
陈小瓷一愣说干嘛干嘛ใ绑架啊？
她们不依不饶闹着要陈小瓷请客说是夫贵妻荣。
弄了半天陈小瓷才搞明白感情上天待李文韬不薄又一次把馅饼砸向了他——天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陈小瓷没法子只好跑去学校超市买来一大包糖果和巧ู克力往办公桌上一堆来吧来吧请客哦请客哦。这帮娘们也就是闹闹她们自己的老公大都在市上的要害部门工ื作消息都比较灵通何况知道陈小瓷的秉性天生就对官场的人和事不感兴趣。谁知校长慢慢地踱进高一的办公室。校长走路很慢很有风度就那ว么随意地踱着。看见陈小瓷夹杂在一堆女人之间就很随意地说小瓷啊祝贺你家文韬
接下来的情节就跟陈小瓷跟李文韬的对白一模一样。校长先是扯了几句闲话就问陈小瓷
“小瓷啊知道你们家文韬是怎么起来的吗？”
陈小瓷如实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校长很神秘地说“屙屎屙出来的。”
然后是一片咯咯咯的笑声跟母鸡下蛋似的陈小瓷听着很刺๐耳。
按照校长的说法李文韬之所以能ม够在诸多的竞争者当中“胜出”完全是由á一个意外造成的。说“胜出”,ไ还不够准确因为在刚刚结束不久的市委常委会上人事任免这一项根本没有考虑到李文韬这个ฐ人。事情一开始就呈胶着状态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态度都很强硬互不相让。市长提出的人选是市长跟前的红人张德禄市委书记提出的人选是下面一个县的常务副县长叫雷东生。俩个人为ฦ市府办主ว任人选问题大动干戈差点儿当场打起来。市委书记便秘也是为了缓和气氛就躲进了厕所。戏剧ຕ性的情节出现了手纸没了。这不是个大事情却是个很要命的事情。市委书记万般无奈顺手抓过通讯员刚ธ送来的《雎阳日报》准备用报纸来代替手纸。蹲在厕所里的市委书记在等待大便通畅的漫长时刻๑里只好靠浏览《雎阳日报》来打发时间。这个市委书记有个特点他读报纸一般从最后一版开始因为他知道越是靠前的版面假话套话空话越多。这不像一个市委书记的习惯但据说事实确实是这样。所以书记刘ถ定国好不容易等到大便通畅ม了报纸也从末版看到เ头版了。当他准备撕下一块报纸擦屁股的时候就看到了李文韬写的文章同时看到了李文韬的名字。事情就这样出现了非常戏剧ຕ性的变化书记刘定国拿着他擦过屁股剩ທ下的半拉报纸走进了会议室。就凭着那半拉报纸刘定国转而提议由最不具备优势的李文韬担任市府办主ว任。
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掉在李文韬头上的这顶乌纱等于市委书记刘定国屙的一泡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