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挽起郑净持的手臂，靠在了她的肩头，“娘，这一路上我总在想，若是我张口要价无度，让这位云将军倾家荡产了，我就是做了一桩孽事，这心底还有几分迟疑。”
“小玉，你告诉娘，你今日究竟在做什么？你瞧你这身打扮，与那些青楼馆妓有何区别？”郑净持痛心疾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兀自道，“你分明身子好好的，难道当真是被什么เ邪魅给魇了？”
长安三品以上的官员，皆无姓云之ใ人，长安城有名望之人，也无姓云之人，这两ä人究竟什么เ来历，倒是让秦晟感到费解。
“梦魇？”青衣小婢放下了水盆，快步走到了霍小玉身边，仔细瞧了瞧她的气色，“姑娘若是身子有恙，我这就告诉夫人，今日谢客一日，请外间的公子明日再来。”
只可惜，郑净持谋来谋去，小玉挑来挑去，痴心所付陇西进士李益竟是个薄幸之ใ人。
云飞跳下马车，恭敬地抱拳道：“回将军，我已经叫二弟去请她了。”
云晚箫低应了一声，轻轻咳了两声，望着商州青石道两侧的灯影点点，凉凉地抿唇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商州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云飞听得迷糊，“将军的意思是？”
云晚箫笑而不语，听见府门内有脚๐步声传来，她侧脸瞧向了红漆大门——长安艳冠群芳的霍小玉，今晚献艺该是怎样一个打扮？
今夜的霍小玉穿了一身红纱轻裙，两道柳眉恰到เ好处地勾出了两弯弧线，带了三分妖媚，七分出尘。只见她抱了一把琵琶，笑吟吟地与郑净持并肩走出了将军府门，微微仰起脸来，带着两ä分衅意，朝着云晚箫抛出一个ฐ浅浅的笑来，旋出了颊๐上两ä点梨涡。
云晚箫咳了两声，连忙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不由得暗暗心惊道：“果然是风尘女子，眉目轻轻一动，便有勾人心魄之能ม！”云晚箫紧了紧ู手中缰绳，暗忖道，“今日这局少了你霍小玉，还当真要失色不少。”
霍小玉暗笑一声，看来这云将军与其他男子并无差ๆ别ี，这好色之性只不过比别人藏得深一些罢了。得到เ了想要的答案，霍小玉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索ิ性敛了笑容，默然走到了马车边。
云扬为ฦ她掀起了车帘ຈ，“霍姑娘，请上马车。”
“有劳将军了。”霍小玉轻声答谢，将琵琶放在车厢中，刚想回身扶母亲上车，却听见了云晚箫冰冷的声音。
“霍夫人就不必去了。”云晚箫面色寒冽，语气带着一丝威แ慑，“今夜是商州刺๐史大人设宴为ฦ御史刘大人送行，赴宴之人皆是商州有名望之ใ人，若是霍夫人跟着去了，只能ม与仆役丫鬟站在一边，岂不是委屈了霍夫人？”
从第一句话开始，云晚箫始终没有正眼瞧她们母女，只是端然骑在白马背上，以背相对，冷得让人心生不悦，却依旧句句在理。
霍小玉觉得有些憋闷，刚想开口，郑净持已๐经先她一步开口，“小玉从未跟客人外出献艺，若是我这个ฐ做娘的不跟着去，做个见证，只怕小玉的清白名节日后就难以说明白了。”
云晚箫转过脸来，看了霍小玉一眼，对上了郑净持忧心的眸子，声音难得暖了一些，“你能为霍姑娘如此考虑周到，你也算是个好娘亲。就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今夜霍姑娘定可以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回，谁也不会说一句闲言闲语。”
“如此……”郑净持知道，云晚箫话都说到เ这份上了，自己若是再执意跟去，只会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于是对着云晚箫福身道，“就有劳将军多多护着些小玉，老身感激不尽。”
“我自当尽力。”云晚箫目光移向了霍小玉，沉沉地落入了她的眸底，这是她第一次与霍小玉这般对望，虽然冰冷，却坦荡得让人安心。
霍小玉心头暗惊，瞧着云晚箫月下容颜，阴柔的好似月光雕琢出的玉人儿——身为ฦ男子，少了一丝英武，多了一丝清朗；若为女子，又多了一抹沉稳，少了一抹娇柔。
这些揉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非但没使云晚箫看上去怪异，反倒是恰到好处地让人觉得她生得好看。
“小玉？”郑净持的唤声让失神的小玉回过了神来，话中有话，“事事小心，相信云将军定会好好护你周全。”
“嗯。”霍小玉匆匆应了一声，提着裙ำ角走入了马车车厢，看着车帘被云扬放了下来，看不见郑净持忧色更浓的脸，也瞧不见白马上那个令她失神的将军。
霍小玉抬手轻轻压在心口，觉得心跳似乎有些乱，合眼定了定神，不由心头又浮ด起了方才那张清冷的脸，惊得她睁眼接连摇了摇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谦和的普通进士李益尚且是薄幸之ใ人，更何况生于将门的少年将军云晚箫？
霍小玉慌忙给自己้一句警告，微微定下来的心又因为车厢外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漾起涟漪来。
“云扬，你送霍夫人回去休息，今夜只要云飞一人护卫便可。”
“诺！”云扬恭声抱拳应完，便护送郑净持回了将军府。
云飞扬鞭一抽马儿，只听马儿一声嘶鸣，载着马车上的霍小玉随着云晚箫朝着商州ะ刺史府驰去。
御史刘长奉皇命巡ำ查长安方圆百里州ะ县军防，商州是此次巡ำ防的最后一州ะ，于是商州刺史李克便设下宴席，邀请了商州上下颇有名望的小吏士绅，为ฦ明日即将回京复命的刘御史送行。
商州ะ刺史府红灯高悬，丝竹不绝，这个时候宴席早ຉ开，席上众人已有了三分醉意。
刘御史眯着眼珠扫了一眼正在戏台上曼舞的绿衣舞姬，索然无味地饮了一杯酒，叹道：“云将军怎的还没出现？”
刺๐史李克哈腰笑道：“云将军素来说话算话，既ຂ然承诺了大人会邀得长安霍小玉前来献艺，必定会带着霍小玉前来赴宴。”
刘ถ御史不悦地冷声道：“本官只怕他言而无信，不敢赴宴了！”
李克赔笑了两声，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去将军府催催，怎的云将军还不来？”
“诺！”
刘御史听见了李克的命令，脸上的不悦稍稍散了一些，耐着性子继续看戏台上那些庸脂俗粉的无趣歌舞。
马车驶到了刺๐史府门前，久候的小厮连忙迎了上来，哈腰道：“云将军，你可终于来了，御史大人可等急了！”
云晚箫嘴角勾起一抹阴沉的笑来，“确实是让他等了太久。”说完，翻身下马，轻咳几声，示意云飞掀帘ຈ让霍小玉下来。
“霍姑娘，我们到了。”云飞点头说完，掀起了车帘ຈ来。
霍小玉一手怀抱琵琶，一手提着红纱裙角走下了马车，刚往前走了一步，便现云晚箫与她近在咫尺，胖瘦与她相似，只比她高了半个头。
“云……”霍小玉隐隐嗅到了一丝云晚箫身上的清香，仔细打量了一眼她的衣裳๙，整洁无皱，干净无尘。霍小玉回想梦中与李益耳鬓厮磨的点滴，即使是曾经那ว般好的他，这身上总归会有些男ç子汗味，绝不会有清香。
他……为何这般好闻？
“该进去献艺了，霍姑娘。”云晚箫低声交代了一句，脸上的笑意虽浓，却依旧让人觉得冰凉，不忘交代云飞，“刺史府侍卫众多，你就在这里候着吧。”
“诺。”
霍小玉心头疑ທ惑暗涌，只能跟着云晚箫走入商州ะ刺史府。
“云将军来……”
“那位女子莫非就是……”
“长安七里烟花巷中ณ的霍小玉果然名不虚传！”
“这霍小玉当真是仙女下凡呐！”
原本打算迎上云晚箫寒暄的宾客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身边的霍小玉，赞声不休。每一句落在霍小玉耳中，非但没有让霍小玉觉得欣喜，反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自怜。
今朝她韶华尚在，自然是人人眼中的美娇娘，他日她芳华尽逝，这些个曾经为ฦ她惊艳的俗人，又有谁愿意多看她一眼？
堕入风尘，一世卖笑，难遇良人，不得善终。
这十六个字凉凉地浮现心头，霍小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轻轻一颤。
云晚箫将她这一刻๑的举动看在了眼底，同是女儿身，将心比心，天下哪一个姑娘愿意这样做他人眼中ณ尤物，受这些下流目光肆意顾看？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女子，强颜卖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