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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ฐ世纪儿的忏悔
缪塞
第一部
第一章
为了写自己的生活史，先得经历过才行，所以我现在写的并不是我的生活史。
我尚年轻的时候便染上了一种讨厌的精神上的病患，所以我把自己三年中ณ所遭遇的事情叙述出来。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得了这种病，我也就不罗嗦了，但是，由于除我之外还有其他许多人也受到เ这同样的病痛的折磨，所以我是为这些人写的，尽管我并不太清楚他们是否会关注它，因为，即使没人关注它，我仍将从自己的话语之中ณ得到裨益，从而更好地医治自己，如同一只被套夹夹住的狐狸一样，我将啃噬自己้那只被夹住的脚๐，以求逃脱。
第二章
在帝国连绵的战争中，当丈夫们和兄弟们在德国征战的时候，担惊受怕的母亲们生下了激动的、苍白的、神经兮兮的一代子女。这成千上万的孩子，是在两次战役的间歇之中ณ怀上的，是在战鼓声中上学受的教育，他们阴郁的目光互相对视着，挥动着他们那ว瘦弱的臂膊。他们那浑身血迹斑斑的父亲时不时地会突然而至，把他们高举到เ自己้那穿着金光灿烂的军服的胸ถ前，然后再把他们放了下来，翻身上马而去。
那ว时候，在欧洲，只有一个ฐ人真正地活着，而其他的人则是尽量地用此人呼出的空气来充填自己้的肺部，以求苟延残喘。每年，法兰西要献给此人三十万个青年。这是向他撤缴纳的捐税，而此人倘若没有这群绵羊跟在他的身后，他就无法延续他的运道。为了能ม够横霸世界，他必须有这么一群人，而他也是需要这群人把他送到一个荒凉的小岛上，埋葬在一个小山谷中的垂柳下的坟墓之ใ中ณ。
从未有过比在此人统治下更多的不眠长夜；从未有人见过有那ว么多的绝望的母亲俯身城墙之上；从未见过在谈论死亡的人们周围如此地寂静无声。可是，在所有人的心中，也从未有过那ว么多的兴奋，那么เ多的喜悦，那么多的鼓舞斗ç志的军乐่声。从未见过比那晒干那遍地鲜血的太阳更加纯净的太阳。人们在说，那ว是上帝为ฦ此人造出的太阳，人们把这些太阳称之为他的奥斯特里茨阳光。但是，此人自己也在用他的那些始终轰鸣的大炮制造着阳光，可在其大战后的翌日，他却只留下了一些云雾。
当时，孩子们呼吸的就是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的空气，那空气中ณ闪耀着无数的荣光，辉映着无数的钢铁。这些孩子们十分清楚，他们注定是要被屠杀的，但是，他们相信米拉是战无不胜的，而且，人们曾经看见皇帝冒着枪林弹雨通过一座桥梁，不知道皇帝是否会被子弹打死。不过，就算是死了，那又有何妨？在当时，死是那么เ地美好，那么เ地伟大，穿着冒烟的红袍，死是多么地壮丽！死与希望是那样地相似，它收割的是那么嫩绿的麦穗，所以它变得年轻了，以致人们不再相信会年老体衰了。法兰西的所有摇篮都是盾牌，所有的棺木也是盾牌，已๐经真的不再有老人，而只有一些尸体或半神半人的人了。
然而，不朽的皇帝有一天站在一个山丘上，观看七个ฐ民族在厮杀，当他尚不知自己是否会成为世界ศ的主ว宰或者仅仅是半个ฐ世界的主ว人的时候，死神从大路上走过，用翅膀末梢轻轻触了他一下，便把他推到大洋中去了。听到เ他摔下去的声响之ใ后，那些垂死的国家便从自己的病榻上起来了，伸出了它们的带钩的爪子，所有的大蜘蛛全都来分食欧洲，把他撤的红袍改成了小丑的戏装。
如同一个ฐ旅行者，一旦踏上了旅途，就得冒着烈日雨打，日夜兼程，顾不得疲乏与危险。但是，当他一回到家中，坐在炉火旁，他便感到เ极度的惊倦，几乎ๆ连拖沓着走到床前的力气都没有了：失去了他撒的法兰西，就这样突然间觉出自己้的伤痛来。它晕倒了，陷入昏睡之中ณ，它的历代国王还以为ฦ它已๐经死了，便用雪白的裹尸布把它收殓起来。那ว些头灰白的老弱残兵精疲力竭地撤回来了，荒寂的城堡里凄惨地生起了炉火。
于是，那些驰骋疆ຆ场、杀人如麻的帝ຓ国的男ç人们搂抱起他们瘦骨价计的妻子，叙起初恋时的旧情来。他们在故乡的草场泉边对水端详时，现自己已๐是老态龙钟，伤痕累累็了，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来，希望孩子们能为自己้送终。他们便问孩子在哪里，而从学校归来的孩子们没再见到马刀、胄甲â、步兵、骑兵，也在询问自己的父亲一直呆在什么地方แ。他们回答孩子们说，战争结束了，消撒死了，而惠灵顿和布卢彻的肖像则挂在各领事馆和大使馆的过厅里，肖像下面写着"世界的救星"这么几个字。
忧愁的一代青年当时就生活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上。所有这些孩子都是那些以自己的热血洒遍大地的人们的骨血，他们生于战火之中ณ，而且也是为ฦ了战争而诞生的。十五年中，他们梦想着莫斯科的皑皑白雪和金字塔那儿的阳光。他们没有走出过他们的城市，但是人们告诉他们，通过他们各自城市的每一道关卡，都可以到达欧洲一国的京城。他们的头脑中装着整个世界ศ；他们望着大地、天空、街道和大路；但全都空空如也，只有他们教区里教堂的钟็声在远处回荡。
一些披着黑袍的苍白幽灵在慢悠悠地穿过田à野；另一些幽灵则ท在敲住户的屋门，而当主ว人打开门来时，它们便立即从口袋中掏出皱巴巴๒的羊皮纸文书，以此驱逐住户。一些二十年前仓皇出逃现仍心有余悸的人，从四面八方แ回来了。他们都在争吵、喊叫，要求物归原主。人们十分惊讶，一具死尸竟能ม招来若许的乌鸦。
法国国王端坐在御座上，左顾右盼，看看他的壁毯上有没有一只蜜蜂。一些人把自己的帽子伸向他，他便赏给他们一点钱；另一些人向他是上耶稣像十字架，他便吻一下那圣架；还有一些人只是在他耳边喊出一些响当当的大人物的名字，他便让他们去大厅里叫嚷，说那ว儿回声更响；又有一些人让他看他们的破旧大鹦，因为ฦ他们已把上面所绣的蜜蜂给弄掉了，所以他就赏给这些人一件崭新的新装ณ。
孩子们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直在想，悄撒的影子就要在易纳登陆，给他们这些幼虫打打气，但是，始终是一无动静，人们在空中ณ看见的只是惨白的百合花徽当孩子们提到光荣伟大的时候，人们则ท对他们说："ิ去当神甫吧"ิ；当孩子们谈到雄心壮志的时候，人们也是对他们说："去当神甫吧"；当孩子们说到希望、爱情、权力。生活的时候，人们仍旧ງ对他们说："去当神甫吧！"ิ
这时候，有一个人走上了讲台，手里拿着一张国王和百姓双方的合约；他开始说道，光荣伟大是一桩美事，战争野。动也是一桩美事，但是，还有一件更美的事，名字叫做"ิ自由"。
孩子们抬起了头，想起了他们的祖父们，他们也曾这么说过。他们回想起，在祖居阴暗的角落里，见到过一些神秘的半身雕像，披着长长的大理石长，还刻有古罗马的说明；他们还想起在夜静更深的时候，老祖母们摇着头，说起那时候血流成河，比那ว个皇帝时代流的血更加可怕。对于他们来说，在自由这个字眼里，有着某种让他们心跳的东西，既像是一个遥远而可怕的回忆，又像是一种更加遥远而可爱的希望。
他们在听他讲演时激动得颤；但是，他们在回家的路上，看见有人提着三个装ณ有人头的筐儿走向克拉马坟场：里面装的是把自由这个ฐ字眼儿喊得太响的三个ฐ青年的脑袋。
在看到这一悲惨的情景时，他们的嘴角掠过一丝奇特的微笑；但是，另外的一些演讲者又登上讲台，开始公开数说野心要付出多大代价，说是光荣伟大则是代价昂贵的；他们告诉人们战争的残酷，把战场厮杀称之为ฦ大屠杀。他们喋喋不休地絮叨着，人类的所有幻想竟像秋天的落叶一般，在他们周围纷纷飘落，以致听他们讲演的那些人不禁以手抚额，宛如患了热病的人醒了过来似的。
一些人说："导致皇帝倒台的原因是，人民已不再需要他了"ิ；另一些人则ท说："人民要国王；不，要自由á；不，要理性；不，要宗教；不，要英国式的宪法；不，要专制ๆ政体"；最后一个ฐ人补充说："不，这一切都不要，而是要休息。"ิ
当时青年人的生活包括三个ฐ要素：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永远被摧毁了的过去，但是，几个ฐ世纪以来专制政体的所有陈腐僵化的东西仍在它的废墟上蠢蠢欲动；在他们的前面，是一个ฐ广阔地平线呈现的黎明，是未来的初ม婚的光明；而在这两个世界ศ之间…有着某种类似海洋的东西，把旧大陆和年轻的美洲分隔开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模糊不清、飘浮ด不定的东西，是一个波涛汹涌、海难不断ษ的大海，不时地在远方แ有点点白帆或喷吐出浓浓蒸汽的船只穿过其间；总之，眼前的世纪，把往昔与今朝分离开来，既非往昔，也非今朝，但它同时又既像是彼又像是此，而在这个世纪中，人们并不知晓自己每走的一步，是踏在一粒种子上，还是踩在一份残羹上。
那时候，就是这么เ混乱ກ，必须从中做出抉择；展现在那ว些充满活力和胆量的帝ຓ国的儿辈和大革命的孙辈的孩子们面前的，就是这么เ个混乱ກ状况。
可是，对于过去，他们已๐不再留恋，因为信心已丧失殆尽；至于未来，他们是喜爱的，暗！就像皮格马利翁·加利泰：对他们来说，未来就像是一尊大理石雕情妇，他们等待着它的复活，企盼着血液ຂ在它的血管中流淌。
因此，留给他们的只是今朝了，只是既非黑夜也非白日的世纪的精神、黄昏的天使；他们现它坐在一只塞满骸骨的石灰袋上，紧缩在利己主ว义แ者的大衣中，在凛冽严寒中瑟瑟抖。看见这个半似干尸半似胎儿的幽灵之后，他们的心中ณ陡然升起对死亡的忧愁来；他们走近这个幽灵，就像一个旅๓行者那样，人们在斯特拉斯ั堡指给他看一个沙文登的老伯爵的穿着新า嫁娘服饰入殓的千金一样：这具幼小身材的尸骨让人悚然，因为她那两ä只青的纤细的手上，还戴着结婚戒指，而她的头颅却已在楼子花冠之下化作了尘埃。
就像是暴风雨将至，森林中刮起一阵可怕的狂风，吹得所有树木不停地摇动，然后便是一片沉寂；拿破仑即是如此，他在世上走了一遭，震撼了一切；国王们感到自己的王冠摇摇欲坠，便用手摸摸脑袋，只摸到เ吓得倒竖起来的头。教皇跑了三百法里，以上帝的名义แ去为ฦ他祝福，并要替他加冕；但拿破仑从他手中夺过王冠，自己戴到เ了头上。就这样，在古老的欧洲的这座阴森的森林中，一切都在抖，随后，又复归于寂静。
据说，当你碰到一条狂的狗时，如果你有胆量照走不误，别ี回头张望，不慌不忙，那狗便只是汪汪地跟着你走上一段而已；而要是你露出害怕的样子，要是你加快了步伐，它便会向你扑上来，咬你；一旦被它咬了一口，你就没法逃过它了。
可是，在欧洲的历史上，常常出现一个君王因被吓住了而被其人民吞噬的情况；不过，如果说有一个ฐ君王这么样了的话，其他的君王并没有同时都这么样了，这就是说，一个国王消失了，但王权并没有消失。在拿破仑面前，王权露出了害怕的样子，以致丧失了一切，不仅是王权，连宗教、贵族以及一切神权、人权均皆如此。
拿破仑死了，神的和人的权力实际上重新า恢复了，但人们对它们的信仰却不复存在了。人们想知道什么是可能的，这可是个极大的危险，因为ฦ人的思想总是向前展的。人们还在寻思："这事是可能ม存在的"ิ，或者暗想："这事曾经有过"ิ；这便是那疯狗咬的第一口。
专制的拿破仑政体是专制ๆ体制ๆ的回光返照；他毁掉国王但自己้又模仿国王，正如伏尔泰那ว样，摧毁圣书，而自己又写圣书。在他完蛋之ใ后，人们听见一声巨响：那是圣赫勒拿岛上的石头刚刚ธ落在了旧ງ世界上出的声响。天空中立即出现了一颗冰冷的理性的星星，它的星光犹如冷峻的黑夜女神的冷光一样，把没有热量的光亮倾泻下来，像一块苍白的裹尸布似的把世界包裹起来。
此前，人们曾清楚地看到一些人在仇恨贵族，痛斥神甫，密谋反对国王；人们大声疾呼，反对流弊和偏见；但是，看到เ人民对此报之一笑却是件极大的新鲜ຒ事。如果一个贵族，或者一个神甫或君王走过去，那些曾经参加过战争的农民便摇晃起脑袋说："啊！这家伙，我们曾在某时某地见过他来着；他当时可是另一副嘴脸。"当有人提及御座和祭坛的时候，他们就回答说："那ว不过是四块木板，我们把它们针ฤ起来又拆掉了。"ิ当有人对他们说："百姓们，是你们从使你们迷失方向的错误中ณ回头的；是你们把国王和神甫请回来的。"他们则回答道："ิ不是我们请的，是那ว帮饶舌者干的。"ิ当有人对他们说："百姓们，忘记过去，开始耕作和服从吧。"ิ他们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话的人只听见一阵沉闷的声响。那是一把生了锈缺了口的马刀在茅屋的一个角落里被挪动时的响动。于是，说话的人便赶忙补充说道："你起码应该休息休息；假如别人不烦你，你也不必去烦别人么。"可惜呀！他们竟对此感到เ满足。
但是，年轻人对此并不满足。可以肯定，一个人的心中存在着两种神秘的力量，它们在进行殊死的战斗：一种是具有远见的、冷静的力量，它结合实际，研究实际，分析实际，对过去进行判断；而另一种力量则渴望未来，向未知世界扑去。当激情在激越着一个人的时候，理性则哭泣着跟随着这个人，并提醒着他危险的存在；可是，一旦人听了理性的声音而止步不前的时候，一旦ຆ人在暗自说道："ิ没错儿，我是个疯子；我这是去哪儿呀？"激情便会冲他喊道："我呢，难道我要死了？"ิ
因此，一种无以名状的苦恼情绪便开始在所有年轻人的心中折腾起来了。年轻人被世界ศ上的君王们强制休息，被迫受教于各式各样的学究，被弄得无所事事，厌倦无聊，因此他们眼看着泛着泡沫的浪涛๙从他们面前退去，而他们原是准备伸出双臂，搏击这浪ฐ涛的。所有这些浑身抹了油准备格斗的角斗士，心底里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其中，最富有者变成了浪ฐ荡公子；家境平平者便找了一份职业，无可奈何地去当教士或军人；最穷困的人则冷漠地随着大流，说些大话，混迹于盲目行动的可怕的人海ร之中。由于人类因软弱而寻求团结，加之，人类又生性喜好群居，因此，政治便对此加以利ำ用。人们跑到立法院的石阶上去与卫兵们厮打；人们争相奔向剧场，去看塔尔马戴着假扮演消撒；人们在一个ฐ自由党议员的葬礼ึ上竟至拳脚相加。但是，这敌对两党的党员，在回家的时候，没有一个不痛感到生活的空虚和手头的拮据的。
在表面的生活是如此地平庸惨淡，如此地庸俗无聊的同时，社会内部ຖ的生活是一副阴暗和沉寂的情景；习俗中占着优势的是最大的虚伪；由于英国式的思想与虔诚结合在一起，连快乐่也随之消失了。也许是上苍已๐经在准备新的道路，也许是预ไ报新社会来临的天使已经在女人们的心中ณ播种她们有朝一日将要素า讨的人类独立的种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突然之ใ间，闻所未闻的事情出现了，在巴黎所有的沙龙中，男ç人们从一边走过，而女人们则从另一边走过；于是乎，女人们穿着白衣裙ำ，宛如新嫁娘一般，男ç人们一身黑服，犹如孤儿一样，互相间开始怒目而视。
但愿大家别误会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男人所穿的黑服，是一种可怕的象征；要穿上这套黑服，则ท必须ี让盔甲一片片脱落，让绣花锦服的花朵一个一个地烂掉。这是人类的理性在把所有的幻想全部摧毁；但理性这是在为自己戴孝，以便让人来安慰它。
学生们和艺术家们的习俗——那些如此自由á、如此美好、如此充满青春活力的习俗——已经受到了这全局变化的影响了。男人们在与女人分开时，窃窃私语的一个字眼儿，就是那伤人致死的"蔑视"。他们狂嫖豪饮。学生们和艺术家们也置身其间：爱情被当作光荣和宗教看待的事只是一个ฐ古老的幻想，于是，人们便去寻花问柳；那些轻怫的年轻女缝纫工，原来是个ฐ极富幻想、极其浪漫。怀着极其温柔多情的爱的阶层，现在被丢â弃在店铺柜台后面，受到冷落。她们很穷，大家便不再爱她们了；她们想要买衣裙ำ帽子，便去卖身。嗅，悲惨呀！那个原该爱她而她也本会爱恋的人；那个ฐ以前带她去韦里埃尔树林和罗曼维尔树林去玩，带她去草地上跳舞，在树荫下晚餐的人；那ว个在冬天漫漫长夜里，来到เ她的店铺后面，与她在灯下闲谈的人；那ว个同她分享她用汗水挣来的面包，分享她那崇高而可怜的爱情的人；就是这同一个ฐ人，在遗弃了她之后，在某个ฐ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晚上，在一家妓院的后院，又与她相遇，可她是那么地面无血色，食不果腹，因卖淫而心悲神哀，永远沉沦了！
但将近这一时期，有两ä个诗人，两个ฐ除拿破仑之外，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倾毕生精力开始搜集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所有忧伤和痛苦的素材。一个是哥德，他是一种新า文学之父，他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描述了那种致人于自杀的激情之后，又在《浮士德》中刻画了人类从未表现过的反映痛苦和不幸的最最阴暗的人类形象。于是，他的作品开始从德国传到เ了法国。富有、幸福和宁静的歌德，在他那满是绘画和雕塑的书斋中，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他的魔鬼著作到了我们的手中。另一个ฐ是拜伦，他以一声使希腊为ฦ之战栗的痛苦呐喊回答了歌德，并使曼弗雷德在悬崖边缘停住了脚步，仿佛是于崖边就是虚幻所包含的那ว个丑恶的谜语的谜底。
伟大的诗人们呀，你们现在已经化作泥土，长眠地下了，就原谅我了吧！原谅我吧！你们是半人半神，而我只不过是一个痛苦的孩子呀。可是，在我写这些话时，我不禁要诅咒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歌唱花香、天籁、希望和爱情，不歌唱葡萄和阳光，蓝ณ天和美丽？想必你们了解生活，想必你们曾受过苦，世界在你们身边崩塌，你们便在其废墟上哭泣，你们悲观绝望；你们的情人背叛你们，你们的朋友诋毁你们，你们的同胞轻视你们；你们内心空虚，眼前的是死神的影子，你们是痛苦的巨人。但是，请您告诉我，尊贵的歌德，难道在你们德意志古老森林的喃喃祈่祷声里，不再有慰藉的声音了吗？对于您来说，美丽的诗歌是科学的姐妹，难道诗歌与科学这对姐妹就无法在不朽的大自然中寻得一种有益的草药来救治您这个ฐ它们所宠爱的人儿吗？您是一位泛神论者，一位崇尚古希腊ຘ的诗人，一位神圣形态的钟็爱者，您就不能在您所擅长制作的那ว些美丽的瓶子上放上一点蜂蜜吗？而您只要微微一笑，让蜜蜂飞到您的唇上就行了的呀。而你，而你这个拜伦，你不是在拉韦纳附近，在你的意大利柑桔林下，在你美丽ษ的威แ尼斯天空下，在你亲爱的亚得里亚海ร边，有你的心上人吗？啊，上帝，我在同你说话，可我只是个脆ะ弱的孩子，我所经历的痛苦也许是你所没有尝受过的，但我却相信希望，我却感谢上苍。
当英国和德国的思想如此这般地传到我们的脑子里的时候，那ว就像是伴随着一阵可怕的痉挛的一种忧郁和说不出口的厌恶。因为表达一些一般性的思想，就宛如是把硝石变成火药，而伟大的歌德那荷马式的脑瓜儿就像是一个蒸馏器，吸尽了禁果的汁液。当时没有读过他的著作的人，就认为ฦ自己一无所知，可怜的人们！爆炸把他们像尘埃似的卷到怀疑一切的深渊中去了。
这就如同是对天地万物的一种否认，人们可以把这称作幻灭，或者，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做绝望；如同处于昏睡状态中ณ的人类，在给它号脉ำ的人看来是死了一样。人们从前问他的那个ฐ士兵也是这样："ิ你相信什么？"他立即回答道："相信我。"而法国的青年一代在听到这一问题时，则立即回答道："什么都不信。"
自这时起，仿佛形成了两个阵营：一方แ是精神亢奋者，他们痛苦悲伤，感情外露，需要的是无限，垂头丧气，哭泣流泪；他们沉溺于病态的幻梦中，在苦海之中看到的只是一些脆ะ弱的芦苇。另一方则ท是有血有肉之人，昂然挺立，不屈不挠，生活在积极的欢乐之ใ中，一心关注的只是计算他们所拥有的钱财。但这只不过是一场痛哭或一阵大笑，前者自灵魂，后者源自肉体。
下面就是灵魂所说的：。
"唉！唉！宗教去了；天空的云彩化成雨水落下来；我们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所期待了，连那ว可以向其伸手求助的两ä块小黑木头块做的十字架也没有了。希望之星刚刚有点升起来；它尚无法露出地平线；它被云层包裹着，而且，如同冬天里的日头，它的圆脸显出血红的颜色，是它保存的九三年的那种颜色。再没有爱情，再没有荣光。大地上黑夜深沉！而当天将拂晓时，我们就将死去。"
下面却是肉体在作如是说：
"人活在世上是为ฦ了享受他的感官；他拥有多少黄金白银，他就受到多少尊敬。吃喝拉撒睡，这就是生活。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友谊只是为了借贷；但很少有一个朋友会因此而受人爱戴的。亲属关系只是服务于遗产的继承；爱是肉体的一种运动；惟一的精神乐่趣就是虚荣。"
犹如恒河水蒸汽酿成的亚洲瘟疫一样，可怕的绝望在大地上阔步行进。诗坛骄子夏朵布里昂已๐经用他那朝觐者的大梁把这可怕的偶像包裹起来，把它供奉在一个大理石祭坛上，置身于神圣的香炉散的香气之中ณ，那些精力充沛但今后已无用武之地的世纪儿们，已经使自己那ว无所事事的双手僵硬，并在他们的无益的杯中ณ饮着毒液ຂ。当豺狼出洞的时候，一切就已๐经在毁灭。一种只具形式，而且是丑恶形式的腐尸般散恶臭的文字，开始在自然界中所有怪兽身上浇洒腥血了。
有谁胆敢讲述当时在各学校中生的事情的？人们怀疑ທ一切，青年人则否认一切。诗人们歌颂绝望：青年人走出学校，额头亮堂，面色新鲜ຒ红润，嘴里说着亵渎的话语。再说，法国人的性格天生地快活而开朗，始终是高人一筹，因此，他们的脑子里便很容易地装满了英国人和德国人的思想；但是，他们心性却是过于轻怫，不直争斗ç也难于受苦，宛如被弄碎的花朵一般凋谢。因此，死的原则ท冷酷地降；临人间，被人们默默地接受了。我们本该嫉恶如仇，但却只是对善表示ิ赞赏；我们本该沮丧失望，但却麻木不仁。一些十五岁的孩子漫不经心地坐在开花的小树下，为ฦ了消เ磨时间而说的一些闲话，可能会使凡尔赛宫的平静小树林吓得战栗不已。领圣体，吃圣体饼，这种天国之爱的永恒象征，已被用作信件封印；孩子们唾弃上帝的面包。
那些逃过这一时代的人真是走运！那些眼望着天空，从深渊上走过的人真是幸福！这种人想必是有的，这种人将为我们悲叹。
不幸的是，在亵渎中真的有很大的精力消耗，这种消耗能减轻心头过多的愤意。当一个无神论者掏出表来，准备用一刻๑钟的时间来痛斥上帝的时候，肯定无疑，他这是在给自己一刻钟็的时间泄积怨，享受痛骂的快乐。这是绝望的顶点，是对天上所有神明的一种无奈的呼唤：这是一个ฐ可怜而悲惨的人在践踏他的那只脚下的痛苦挣扎；这是一声巨大的惨叫。谁知道呢？在洞悉一切的那ว位尊神看来，这也许是一种祈่祷。
因此，年轻人在失望的情感之中找到了使用其无所事事的力量的一个办法。对于那些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人来说，嘲讽荣光，嘲讽宗教，嘲讽爱情，嘲讽世间的一切，是一个极大的安慰。他们从而也就嘲讽了自己，在教训自己的同时，也在为ฦ自己้开脱。然后，当他们只是空虚和烦闷，却自认为是不幸时，心里是十分畅ม快的。此外，荒淫无度这个ฐ致死的要原因，当人们想要糟践其身之时，那可是个可怕的毁灭机器。
以致富人们暗自说道："ิ只有财富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一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享用财富，然后死去吧。"ิ财富平平的人则在想："只有忘却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一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们忘却一切，然后死去吧。"ิ而穷人们则说："ิ只有不幸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一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们诅咒，然后死去吧。"
这是不是太灰色了？是不是夸大其辞？你们对此有何想法？我是不是一个愤世妒俗者？请大家让我思考一番๘。
在阅读罗马帝国衰亡历史的时候，不可能不看到เ在沙漠里是那么เ地令人敬佩的基督徒们，在他们一旦掌了权之后，给国家造成的祸ຖ害。孟德斯鸠说过："ิ当我想到希腊ຘ教会把世俗者们投进无知的深渊中的时候，我不禁要把这与埃罗多德所说的那些希特人作一番比较，希特人把他们的奴隶眼睛弄瞎，以便什么เ也不能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好一门心思干活儿。——但凡国家大事、和平、战争、停战、交易、婚姻，无不是由僧侣阶级处理的。人们想像不出，这造成了什么样的恶果。"ิ
孟德斯鸠本可以补充说道："基督教毁了皇帝ຓ，但它却拯救了人民。它给蛮族打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宫殿，但它也替基督的安慰天使打开了茅屋的门。"这完全与世上的伟人有关！有趣的是，一个腐朽透顶的帝国还在苟延残喘，专制政体的骷髅依靠对感官的电击，还在埃里奥加巴尔和卡拉卡拉的坟墓上跳动！必须加以保存的美好东西是那ว具用奈隆的香料熏过的、用蒂拜尔的裹尸布包裹的罗马帝国木乃伊！政客先生们，问题在于去找到穷苦的人们，并让他们安分守己洞题在于让蛆虫和辍鼠去啃啮耻辱的纪念碑，但却要从那具木乃伊的体内取出像救世主的母亲一样美貌的圣女——希望——来，她是被压迫的人的朋友。
这就是基督教所做过的事情；但现在，这么多年以来，摧毁了它的那些人都干了些什么เ呢？他们看见穷人被富人压迫，弱者受强者凌辱，理由á是穷人和弱者在暗自说道："富人和强者在尘世欺压我，但是，当他们想进天堂的时候，我将守在天堂门口，在上帝的天庭上控告他们。"唉！他们因此而耐心地忍受着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