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昨儿个开始,仇老夫人连用水都给她们禁止了。在饮用的茶水方面自有屈无常负责,但姑娘家用水的需求量不同于男ç子,无论是梳妆、洗涤……样样都需要水,又不能全向屈无຀常求助,因此袁紫藤想出累积冰雪、融化为水的方法,为主仆两ä人解决困境。

以她的个性,必难适应如此生活;诚如她所言,他将她宠坏了,她慵懒娇贵、任性又贪慕自由,困锁在仇府这座美丽的牢笼中ณ,绝对会夭折了她的生命。

道路的另一头,文判、武判正等着他。“少主,这样真的好吗?”

担任护卫重任的文判、武判满脸不赞同地瞪着她。他们的少主正在受苦,而她却半分担忧之情也不露,有没有良心啊?

袁紫藤回头望向始终伴在屈无常病榻๧旁的文判ศ、武判。“我需要热水,从现在起,十二个时辰内我需要源源不断的热水。”

仇段还说要尽快拣个好日子,以便迎娶她过门耶!幸好皇上密令突然来到,说是边关告急,将他调往边境,而婚事也总算因此延后。真是谢天谢地,让她暂时逃过了一劫。

“快扶我起来啊!”外头在下雪,地板冷得要命,若非摔岔了气,她才不要坐在这里抖呢!

她试著移动纤瘦的身躯跃下床榻,雪白的小脚๐一接触到冰冷的地板,脚๐趾就忍不住地蜷了起来。

“叫军队戒备。”

“那……袁小姐……”

“你要我开城门投降吗?”仇段怒气冲天地咆哮。如果有其他办法,他何尝不想救她?但个人事小、国家事大,他岂能为了一名小小女子就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副官颓๙然垂下脑แ袋。一国百姓的命是命、一个小女人的命也是命,难道真耍弃她于不顾?

“将军,我们可以等入夜之后,再派遣一支敢死队前去援救小姐。”先锋官提议道。

仇段握紧拳头暗暗思虑着。以敌军的包围网来看,想冲破它去援救袁紫藤最少需要一支五十人的敢死队,但是用五十条人命去换一条命,值得吗?

而倘若敌军这一招只是个虚招,意在诱他们失去防备,等他们派兵出城救人后,敌军就乘势进攻,这“睢阳关”岂不危矣?

不行!凡事以国家为ฦ先,他不能让儿女私情害了国家命脉ำ。

“援救事宜必须ี从长计议,切记冲动行事。”他的眼定定地看着城下的女人,她委顿ู的神色让他雄不已,可是……紫ใ藤啊、紫藤,我身已非己身,早ຉ报效国家了,万不得已之际,请你谅解!

“将军!”一计不成,先锋官还有一计。“我们可以……”

但仇段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对于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绵延情丝缠绕在袁紫藤身上。

两ä年前๩他在双胞胎及笄礼上对她一见钟็情,本想立时娶ດ她为妻的,可惜边关战鼓频传,他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披起战袍投入保家卫国的征战中。

选择这条充满血腥的道路他并不后悔,事实上他是个ฐ天生的将才,行军打仗多年未尝败迹;只有在感情路上不论他放下多少心思,仿佛都无法切中要点,永远只能ม在迷尘烟雾中ณ摸索ิ,如今连唯一心动过的女人都快保不住了。

副官拉拉先锋官的衣袖让他闭嘴。“将军已๐经听不见了,你就别再白费心思了。”

见仇段确已๐陷入沉思中,先锋官黯然低下头。“莫非我们真的救不了袁小姐了?”

副官的眼眶泛起薄泪。“以将军的为人,是不会为了一名女子而损害手下兵卒性命的。”

人人都敬重仇段,他大公无私、行军严谨;这几年也是因为有他在边关镇守,国家方可如此平静,百姓们也才能ม安居乐业。

他真的是个好将军,为ฦ国家奉献出了全部,不留แ私情、不留私欲……甚至连自身一点小小的想法都没有了。

副官和先锋官不禁抱头痛哭。他们敬爱将军,只要他一句话,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他们也๣可怜将军,一个ฐ大公而无私的男ç人,在除去国家这个ฐ大体后,他的生命中究竟还剩ທ下些什么?

没有了,什么เ也没有,他们几乎ๆ可以预见将军的未来,一生为国征战,永不停歇,只有等到马革裹尸的那ว一天才是他生命的终途。

★★★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袁紫藤昏昏沉沉地看着天空中的光球,像是太阳,转眼间又变成了月亮。

到เ底是怎么เ被捉的她已经记不得了,等到เ她开始恢复一点清明神智,人已๐被绑在木桩上,而“睢阳关”就在对面。

她抬起头,可以见到เ仇段痛苦的脸຀色。他想必很为ฦ难吧?不过她可以猜到他的结论,为了个人而牺牲国家全体是错误的,因此最终得被舍弃的一定是她。

不能ม说他错,在这炎凉世道里,他是难得的忠君爱国之ใ上,国家有他是全民百姓之福。

只能说她倒楣了,居然粗心大意到被捉来当人质。唉!该怎么说呢?自从屈无常离开后,她好像天天都在倒大楣,没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挨骂、就是被罚禁足,没人宠她、没人爱她,真要说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如果屈无常不是这么介意门当户对的问题就好了,他们可以时时腻在一起,在他的羽翼下,她永远都不需担心被欺负、受虐待,她会很快乐、很快乐的……

“屈大哥,你在哪里?”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你快来啊!紫ใ藤想见你最后一面,紫ใ藤好想你……”无຀声的泪滑下脸庞。她不怕死,打小就被宣告活不久,那ว种等死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后来虽然知道她病弱的事情是假的,但怪异的性格已然养成,这一生都改变不了。

她唯一怕的是失去屈无຀常,那像灵魂被活生生抽走,只剩ທ一具行尸走肉在漫漫时光中等着腐朽。

“喂,喝汤了!”一名粗鲁๥的男人捧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玩意儿道,捏住她的下巴将汤水灌入她嘴巴๒。

“嗯……”袁紫藤被那又腥又臭道水呛得咳嗽不止,一大碗道最少被她呕出了半碗。

男人嫌恶地瞪着她。“还敢吐出来?哼!等明天日落之后,你那ว个ฐ未婚夫再不开城门投降,你就连汤都没得喝,等着见阎王吧!”

明天日落吗?袁紫藤喘息了下,身体感觉到เ一股寒意。现在应该是晚上吧?到เ明天日落,还有一天的时间,她就要死了……脑海中不期然浮ด起自幼生长的一切。

爹娘๤都是当代奇人,坊间对于爹娘的传言多如猫毛,有些有趣、有些轻蔑,而她自幼就是在流言中长大。

与四位兄长年纪相差甚远,因此感情并不是非常亲密;而同胞妹妹虽是一胎所生,但因她出生时太过瘦小,家人以为她身怀病骨,特意建了一幢楼阁给她养病,无形中ณ也๣区隔了两姊妹的感情交流。

想来想去这辈子最了解她、与她感情最亲密的,还是只有屈无常。

十岁那年遇见他,让她寂寞的深闺生涯๹起了激烈的大转变,她藉着他看见外头的花花世界,凭靠他的怜惜与呵护,她在一片孤单与黑暗中勉力活了下来,成就出今天能ม吸引众人目光的古怪姑娘。

她喜欢他、感激他、更加珍爱他!如果上天能ม够恩赐她一个死前๩的愿望,她只想再见屈无常一面。

“屈大哥、屈大哥、屈大哥……”细细的呢喃变成激狂的期盼,旷野中回荡着袁紫藤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而,远在“万马堂”的屈无຀常听得见吗?

★★★

“仇段,还有半个时辰就日຅落了,你的决定呢?”无情的催命声响起。

立在城墙上的仇段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凝望城门口被绑了三天的袁紫藤,这三日来他不眠不休地想著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既ຂ能ม教她、又不损及国家利ำ益,然而……他失望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救不了她。

“紫藤,你听着,你是我北原国的好儿女,今天,你为ฦ国家牺牲了,可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会杀光这批混帐຀为你报仇的──”泪盈于睫,牺牲她的同时,他的心也๣坠入了冰谷。

“你居然不救她!”一个比冰还冷的声音突地在仇段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