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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他

日东野圭吾

神林贵弘

1้

取下最边上挂着浅绿色雨衣的衣架后,衣橱便被完全撤空了。我掂起脚๐尖检查了下书๰架上面,又回头朝美和子望了一眼。此时她正把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雨衣放入边上的瓦楞纸箱里。光彩照人的长把她的侧脸遮掉了一半。

“这下衣服全都整理完毕了吧?”我望着她的侧脸຀,问道。

“嗯,应该没有东西落下了。”她回答,仍然没有停手。

“是吗,不过你要是真有什么遗落在这,马上来拿也行哪。”

“嗯。”

我叉腰环顾ุ了一下房内。在美和子的这间不到六榻的房间里,放有去世的母亲用过的旧ງ衣柜,里面同样已经整理一空。这个衣柜,以及内嵌衣橱曾装着美和子的所有衣物。在那ว几十件衣服中,她会挑选出符合当时气候、流行程度,并令自己称心的衣服穿去上班。她严格规定自己้不准连续两ä天穿同样的衣服去上班,因为这样别人会误会成自己是在外面过夜的。对于穿同一件衬衫上班能ม够维持一周的我看来,这真是麻烦透顶的事。不过,猜测着她穿怎么样的衣服走出房间,对我来讲是早晨的一大乐่趣。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那种乐趣了,这也是我必须割舍的事情之ใ一。

美和子用透明胶带固定完盒盖后,笃笃地敲了一下箱子。

“大功告成啦。”

“你辛苦了,”我说,“累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有点什么เ可吃呢?”美和子侧着脑袋,从脸上表情看,她正回想着冰箱里的食物。

“有拉面,我去做。”

“不用啦,我来做吧。”美和子蹭地一下站起身。

“好了好了,今天这种日子就让我来吧。”

我搂着她的腰,稍作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拉拢。这个动作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至少作为我来说并非别ี有用心。然而美和子不这么เ认为ฦ,她的笑容有些僵硬,然后如同冰上芭蕾的女伴一般,流畅地旋๙转着身体挣脱了我的手。

我望着还残留一丝美和子身体余温的左手,深叹了口气。然后走近淡紫色地毯上放置的瓦楞纸板箱。提起后现那箱子里只有衣服,出人意料的轻。我抱着箱子,再次望了望房间。邮购的廉价书架,母亲遗留下的西装衣柜依旧ງ如初ม,而已๐经习以为ฦ常的办公桌却不见了。我脑แ子里顿ู时回想起那ว个ฐ坐在焦茶色桌子上用钢笔如同画图一般把原稿用纸写得满满的那个美和子。尽管她工ื作的时候也用文字处理机和电脑แ,但写诗的时候一定会手写。

带有白色花边的窗帘ຈ摇曳起来,从面向私家胡同的窗外透进了一股暖风。

我把纸箱往床上一搁,把窗户关紧,锁上了插销。

我们家坐落于略大于五十坪的土地上。一楼ä除了有一间很大的餐厅之ใ外,还有两ä间相连的和室。二楼ä有三间洋室。这幢房子是我们父亲在40่岁之ใ前๩造起来的。虽然这么说,父亲连定金都没有付,也没有贷款。祖父过世了之ใ后,便继承了遗产,但是没有能力支付遗产税,没办法只能把现在住的房子卖掉,把剩下的钱造了这所房子。据亲戚说,我们神林家这样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土地和房屋,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我在一楼ä的餐厅里品味起美和子熬制的味噌ຒ汤来。她那ว飘逸的长被金属头饰往后扎成一束。

“那边的屋子你度完蜜月回来再收拾吗?”我一边吃着拉面,问她。

“也๣只能这么着了,没时间了。从明天开始就要着手准备婚礼和旅๓游的事,一定很忙。”

“也๣对。”

我瞥了一眼墙上的挂历,5月18日຅的地方用红笔画ฑ了个圈,就是后天了。当初画这个ฐ红圈的时候,还觉得这天有些遥远。

吃完拉面后,我放下筷子,在桌上用两ä手撑着脑袋。

“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么เ办呢?”

“你还是要把这幢房子卖掉?”美和子问,夹杂着不安。

“是不是卖掉我没决定,说不定租给别人。反正我是不会再继续住了,一个人住的话,感觉空荡荡的。”

“哥哥你”美和子强作笑容,“也能找个对象结婚就好了。”

恐怕这句话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了之ใ后说出来的,我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回头去看她的表情。

“你说的也对,我考虑一下啊。”

“嗯……”

我们陷入了片刻沉默,美和子也放下了筷子。虽然拉面还没吃完,但似乎她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吃了。

我透过玻璃窗望向庭院。草坪开始有点冒尖了,杂草也是赫然而生。我觉得不管是借给别人也๣好卖掉也๣好之ใ前总得好好修剪一番๘。要是修建美观之ใ后一定又会舍不得出售了。

据我所知,以前๩我家的祖๢先好像积蓄了不少财产。然而当我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分子之后,已经看不出其繁华的痕迹了。父亲是某个证券่公司普通的职员,是一个只要维持很普通的生活就已经很知足的人。所以在这里新า造的这幢房子,也是充斥着平民的感觉。父亲是打算把这幢房子留给两代人一起住的。一楼ä的和室给自己老夫妻住,二楼则给子女的两夫妻住,就像做梦梦到的一样。要是能ม够顺ิ利地走完人生旅程的话,就能够实现梦想了吧。但突来的不幸,却降临得出其不意。

那是美和子进小学的第二天的事情。为了去办亲戚的法事而出至千叶的父母亲,再也๣没能活着回来。父亲驾驶的福鲁克斯ั在高公路上被大型卡车追尾。享有独角仙美称的小型车身被撞飞到反方แ向的行车道上。父母都当场死亡。

那ว天,我和美和子被寄放在附近的熟ງ人家里。那个ฐ人是父亲单位的同事,他把我们两ä个和他自己的孩子一块儿带到了丰ถ岛园。我们正乘着过山车和旋转木马的时候,那ว个人从警察那ว里得知了这个噩耗。她一定是愁于如何跟我们两ä个小孩子开口描述这个ฐ悲剧ຕ到快要吐的地步了吧。这种情绪她全写在接我们从游乐่园回来时候那ว张阴沉的脸上了。

我事后回想起来,那个邻๑居家的叔叔中ณ途一次都没往家里打电话,是一件多么เ幸运的事情。因为回到เ家之前๩,美和子和我都度过了梦幻般的欢乐时光。那ว天便成了我们兄妹的最后一次一起玩耍。

我和美和子分别ี被不同的亲戚领养了。两户人家的经济条件都是多养一个孩子有富裕,多养两ä个ฐ孩子太拮据。

幸好两边的亲戚对我们都异常亲切,还让我上了大学。虽然父母留给我们的连同生命保险金在内的遗产,完全够付我们的养育费用,但是我知道,把一个孩子养育成人,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我和美和子分居两地期间,这栋房子被父亲的公司征借了。再次回到这里住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初在这里暂住在这里的人们还不算粗暴。

我确定留แ校教书的那一年,我和美和子再次回到了这个家,她已๐经成为了一名女大学生。

15๓年。我和美和子一共分开了15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兄妹们分开生活,这是第一个ฐ错误。而15年之后再次住到一块儿,这又是第二个错误。

电话铃຃响了。美和子迅拎起安在墙上的无຀绳电话子机,“你好,我是神林。”

她随之ใ而来的表情变化,使得我立刻意识到这通电话的来者是谁。本来星期五白天会往家里来电å话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๐,而且大学研究室打来有急事找我的电话可能ม性很低。美和子上个月辞掉了保险公司,她以另外一个ฐ身份诗人神林美和子收到的电话白天也๣好休息天也๣好都会打来,但那种电å话都已经转到了新居。从昨天一直到今天,出版社ุ和电å视台的人都没法找到她,急得团团转了吧。

“嗯,剩下的行李也都装ณ完了。现在我和哥哥拉面刚ธ吃到เ一半呢。”美和子冲着话筒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我把两只面碗放入水槽之后,便走出了餐厅。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坐在与穗高诚通着话的美和子身边。我更不想让她看到เ这样的自己้。

穗高诚——这就是后天要同美和子结婚的男性名字。

美和子好像不一会儿就结束了通话,敲响了我的房门。此时,我正坐在书桌前๩呆。

“是穗高先生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说。

“嗯,我知道。”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