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是我今天接待的第三个ฐ倾诉者。最近的倾诉者越来越多，我每天不得不在多个ฐ地方间来回奔波，这都是因为ฦ1้2๐月是个ฐ敏感的月份，很多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整理自己้过去一年的爱情故事，欢笑也好，伤心也罢，他们总要用一种方式去纪念或缅怀。于是，我的工ื作便忙碌了起来。红绿灯不断变化着，长长的车流在马路上停滞不前，甚至压住了斑马线，行人只好在车前车后不断ษ穿梭，听不到เ喇叭声，只有从耳边匆匆而过的咒骂。我突然想起来，前几个ฐ月，这里刚刚ธ禁鸣了。一份报纸被从摇下的车窗里递进来，是都市晚报，这个城市里行覆盖量最大的报媒。“小姐，买份报纸吧。”那ว双眼睛里满是渴求。我递过五角钱，换回了这沓厚厚的纸，司机也探了头过来：“今天礼拜二，‘安静聆听’里应该是财经内容吧？”是吗？礼拜二？我经常不记得时日变换，翻开那一页ษ，果然是安臣的名字。他的笔触还是一贯的犀利，不像我，平静却带着哀惋。我们合作好像有一年多了，一三五是我的情感经历，二四六则是他的财经故事，周日共同回顾ุ。我们俩都是聆听者，将我们听到เ的种种变成文字，在这个城市的各个ฐ角落弥漫开来。从写字楼的白领ๆ，到抗麻袋的民工ื，只要识字的，都很喜欢“安静聆听”这个栏目，都市晚报的订阅量也节节攀升，随之ใ而来的，是应接不暇的广告业务，我和安臣就这样成为了都市晚报的顶梁柱，拿着一份可观的薪水。已经不太记得当初ม为ฦ什么来应征这份工作，也许是为ฦ了薪水吧，到后来就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去听故事，习惯安静地看着讲述者的眼睛。情感倾诉其实并没有做一个ฐ限定，只要是曲折动人，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都是我倾听的范围。可不知为ฦ什么，一年多过去了，我并没有听到เ几个ฐ完整而美好的爱情故事，更多的是伤心和彷徨，甚至咬牙切齿。眼保健操的音乐突然响起，司机好奇地看着我拿出黑色的手机，我总是习惯带两ä个手机，黑色的是倾诉热线，白色的则是自我空间。是蝶，她已๐经等得有些焦虑。前方的车流终于开始慢慢蠕动，希望我不会迟到เ太久ื，这样会影响倾诉者的情绪。到咖啡厅时，是下午三点十五分，我足足迟到了十五分钟็，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只是在看到我时，长长地舒了口气。蝶比我想象中要漂亮许多，完美的五官，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衣着，虽然已๐经二十八岁，却基本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แ下的痕迹。蝶仰起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觉得我漂亮是吗？”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勺，不置可否。蝶将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那ว是一张多人照ั，七八个ฐ女孩欢快地挤在一起，摆出各种姿势。角落里，有个ฐ女孩半边身子都在镜头外，她一身黑色，戴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额前散乱ກ的刘海ร搭拉下来，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厚厚的镜片后，依稀可看见她眼神里的胆怯。“这是你？”我有些不敢相信。蝶苦涩地点点头：“在整个ฐ中ณ学时代，我就是这个样子。丑陋自卑，而且饱受冷眼和歧视。”我安静地看着蝶的眼睛，等待着她的讲述开始。“读高中ณ时，我和全班最漂亮的女孩同桌，她经常让我帮她打那ว些她不喜欢的追求者，我因此成为ฦ全校男生的眼中钉，做他们无聊时的笑柄，接受着无数恶毒的语言和残酷的戏弄。这一切，我都默默接受，从来没有想过反抗。”蝶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想起了那ว些灰暗的往事。“那ว个时候的我，真的很自不量力，居然还暗暗喜欢上了全校最英俊的男ç生方。我常常在放学时，偷偷尾随在方身后，隔着一条马路，看他坐上回家的车。方แ和邻๑班同学打架，我远远蜷缩在墙角，哭得稀里哗啦。方过生日，我折了满满一盒纸鹤，却没有勇气交给他。我把所有的思念全写进日记，每时每刻都带在身边，想他时，我就偷偷拿出来看一眼。我本来想就一直这样，带着单恋，安静地度过我的高中ณ三年。”蝶顿ู了顿，眼里刚ธ刚ธ燃起的光芒又一瞬即逝。“高二那ว年，一个ฐ男ç生想把毛虫放进我的书包，却无意现了我的日记本。我永远记得，那ว个中午，我刚ธ走进教室，就看见满墙都贴着我被撕下的日记。黑板上还写着几个大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坐在第一排的方แ被一群男ç生簇拥着，我清楚地听见他说：‘唉，人太帅了，真是没有办法啊！’我的脑แ袋顿时嗡嗡直响，冲回了自己的座位，埋着头不停地哭。坐在我后排的承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方แ说：‘你真是太过分了，小蝶其实很漂亮，只是你看不出来！’有人恶毒地调侃：‘不是这种货色你也要吧？’承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给了那个男生一拳，教室里开始混乱一团，我却异常清醒地收拾好了书包，离开了教室。”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几年前那个ฐ中ณ午，一群懵懂的少年，是怎样用他们的无知伤害一个ฐ情窦初ม开的女孩。我想不出来，蝶是怎样在那样的环境下度过高中最后一年。“两ä个ฐ礼拜后，我就转学了，我企求父母送我去一所更好的学校，他们用了大笔的积蓄和无数的人情，终于达成了我的愿望。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想逃避，逃到一个根本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แ。我波澜不惊地过完了高三，考上了一个平庸的大学，但那却是我新า生命的开始。我从沉重的书卷中ณ抬起头来，学会改变自己้，化妆和打扮让我重拾自信，我加入文学社ุ和广播台，竟很快成为ฦ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拥有了大批的追求者。没有人知道，在我心底，却还埋藏着一个愿望。”愿望？我突然明白了，蝶想在废墟里找回自己被践踏的青春和尊严。“从同学录上，我知道高中同学经常进行同学聚会，没有人叫过我，那ว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我的联系方แ式。在大一下学期的一个周末，我带着从容的微笑站在聚会餐厅的门口，顿ู时一片寂静，坐在正对面的便是目瞪口呆的方แ，那一瞬间，我期待已๐久ื的报复快感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ใ的是说不清的哀伤。那个ฐ聚会，我只待了半个ฐ小时，就匆匆离开了。”我可以想象出那次聚会后生的故事，此刻๑站在大家面前的，已是一只真正破茧而出的蝶。“你猜的没错，方แ在那ว次见面后不断ษ来找我，我并不是被他的鲜花或甜言蜜语所打动，接受他，也许只是为ฦ了对1้6岁的那ว个ฐ我的一些补偿。我们在一起后，他对我真的不错，也不再像以前那ว样流连在一堆女人中间，大学毕业后一年，我们就很顺理成章的结婚了。”我沉默着，该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似乎不是。但要说他们不幸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á。只是我知道，故事到这里，应该还没有结束。“我们平淡地过了几年夫妻生活，他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我在药品公司做行政，日子不算富裕ษ，但也还过得去。我们计划着，明年要个孩子，但是我没想到，这个ฐ孩子提前来到了。”蝶笑了，笑得有几分苦涩。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腹部，丝毫看不出，那ว里有个生命正在孕育。“还记得承吗？那ว个ฐ帮我打抱不平的男ç孩，那ว次聚会上，我向其他同学打听他的情况，听说他毕业后就出国留学，一直都没有消息。我没想到，在今年的一次出差中，会和他重逢，他就是合作公司的中方代表。整个ฐ谈判，他一直看着我，一直那ว么看着，我的心里好像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ว是和方，从来没有过的特别ี感觉。那ว天夜里，承敲开了我的房门，他什么เ也没说，就紧ู紧ู抱住了我。结婚几年了，我第一次有了种要被融化的感觉，我突然现，这么เ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承心里不可代替的蝶，他对我的爱和我的容貌毫无关系。我几乎没有考虑，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而且我觉得我早就应该这么做，这一刻๑，已经晚了十二年。”蝶的泪毫无预ไ警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她亲手改写了失败的初恋，又把握住了另一个ฐ爱她的男人，而此刻，她却哭得那ว么เ伤心。“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เ哭，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现，我好像根本不爱方แ，从来都没有爱过，我爱的人一直都是承。你觉得是吗？”蝶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负责倾听，从来不是解惑者。“上个礼ึ拜，我去检查，现有了孩子，那不可能是方แ的，这两ä个ฐ月，我一直和承在一起。承知道后很开心，让我和方离婚，跟他在一起，我也很想这样，可一看见方แ，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样选择。我真的很痛苦，很迷茫……”蝶的手指深深插入了她的长，泪一滴滴流在桌子上，有几个ฐ客人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已๐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收起了桌上的录音笔，我将它放进皮包里。告别ี蝶的时候是四点整，我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蝶痛苦的表情还映在门上，我对着她的影子说：“蝶，其实你没爱过方แ，也没爱过承，你爱的，是那ว个脱胎换骨的自己。”把录音笔交给小末时，他有点埋怨，也难怪，上个礼拜，他已经忙得连女朋友都没时间见，这个星期才开始两天，我已经丢â了一大堆任务给他。“你每个ฐ礼ึ拜只用出三篇稿，干嘛那ว么เ拼命啊？读者反馈和周末回顾反正都是我的事，你就不能少听几个ฐ故事回来？”小末边敲着键盘，边一脸抱怨。我正出神地看着他沙上的一本旅游杂志。“喂，我在跟你讲话呢！听故事听傻了？”小末转过脸来对我吼。“下个月，我想放假。”我回答得漫不经心。“你说什么！”小末顾不上打字，冲过来大吼，“你最近这么เ勤奋，就是为ฦ了多攒点稿子，好下个月全甩给我？”“这么เ大声干嘛ใ？我的申ã请主ว编已经批了。”小末脸色惨白：“你是不是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啊，我好歹是你的搭档！”“搭档就应该支持我。”我笑得很平静，“放心吧，会给你带礼物回来。”不等小末反应过来，我就起身离开了。其实这一年来，小末真的帮我很多，他曾经是全报社打字最快的实习记者，被我挖过来当了助理。他的任务就是把我听来的故事全整理成文字，再交给我修改润色。此外，他还要负责整理我邮箱里如雪片般的读者反馈，摘抄有代表性的放在每天的上期评论里和周日的回顾ุ栏目中ณ。我并不是要丢下他独自去逍遥，我只是有一些很重要的计划ฐ想去完成，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