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放下电å话，怔怔地出了半天神儿，心绪就怅怅的，无心继续去做刚才的美梦了。
那个ฐ时候，我正稀里糊涂地在村学校里做四、五年级的小学生。
在与妻谈恋爱的时候，我所居住的这座小城实在太小，没有公园，没有广场，甚至连宽广的街道也没有。别人把我俩叫到他自己的家里，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对了象。接着，便把我俩撵出了他的家门。还说，有什么需要相互了解的，到外面去自己谈吧，我的任务已๐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怎么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啦。好像这介绍对象谈恋爱，是在别人监督下履行自己的公务一样。但是，没有办法，你总不能ม天天赖在介绍人的家里处对象谈恋爱吧。当然也不能这么เ快就往自己้的宿舍里领ๆ。人家对你还没有建立起最起码的信任基础，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呐。
我无意间也寻到了盘点的资本，尽管这资本说来太有些可笑和勉强。但是，能与别ี人一样忙忙活活地对自己盘点一番๘，也不枉过了这三十多个难忘的春节，连同那ว些个理不清扯不断的心绪。
二
怨是怨不得的，防也防不住。这横在中间的山，便成了天造地设的媒人，把山前山后的青年后生摆布得晕头转向。最后，连自己也晕头转向起来。娶进家门的新娘，远远论起来，可能ม是新郎的姑或姨；新郎也可能是新娘的叔或侄儿。尽管不是近亲，但远远近近地理论起来，或多或少地总有些亲情瓜葛在里面。
在坐车或步行到一个叫城子的小山村，就算到เ了进山的南大门。山脚下分出三条路，一条“环湖路”向左，沿山脚๐下的天湖石岸蜿蜒曲折地伸进茂密幽暗的树阴里；一条向右的“盘山路”，可以行驶车辆，让状况极佳却动如蜗牛的汽车，把惊吓得魂飞魄散的游人送到修建在半山腰的停车场上；最中间的那ว条陡峭崎岖的上山小路叫“石阶路”，是从沟叉山岩中ณ人工ื开凿出来的，如脐带般若隐若现地直通山顶。
如要看景，最好爬中间的“石阶路”。可以边爬边憩á，再擦把热汗歇口气儿，慢慢观赏马鬐山旅๓游指南上登载的四奇、四怪、四险、四秀之说。所谓四奇者：芦苇长上马口石，银鱼万条游天池，山顶黑土不见底，金蟾绿背红肚皮。四怪者：马鬐山四方像天台，山顶倒比山帮矮，十万巨石天外来，陕北山丹丹遍地开。四险者：七十二道鹰愁涧，钻天鹞鹰飞三天；八十一座擎天峰，峰峰高耸入云端；千丈悬崖如刀削，猴子见了也胆战；万仞绝壁倒卷帘，神仙看了也心寒。四秀者：三面碧水四面山，流泉飞瀑挂山川，云海冲腾托红日，古松老藤伴月眠。
其实，这样的描述，放到เ任何一座名山大川ษ或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山上，都能通用。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会怀疑ທ那些所谓“十景八怪”之说的真实性，那ว里面到底能挤出多少水分来。并小心提醒自己，要捂紧ู羞涩的钱袋，千万别轻易上当。
如果非要逼迫着说一下马鬐山的景致，不说不足以标明写文章的用意的话，我只有简单解释一下这山名的出处。此山虽有众多景点的旖旎风光，但最引人注目处，当属马口石。是由三块高达八十米的天然巨石垒叠而成，状如仰天咆哮的马口，望东南而日夜寂静地嘶鸣不息，远离十几里地就能ม清晰望见，即为此山的姓——“马”；该石上又常年生长着翠绿茂密的芦苇，想是飞鸟的功劳，酷如烈马的鬃鬐，暑往寒来，郁郁葱葱，令人惊诧称绝，这山的“鬐”字便由á此而来。至于山上诸如承天门、通天门、双龙大峡谷、百丈崖、叠翠峰、观星台、杨光峡、棋盘阵、甘露寺旧ງ址、金蟾泉、金鳌献瑞、天池碧波、演武石、女娲石等等，等等，实不敢与遍列各地的名山胜景相媲美。
爬山，只是为ฦ了出一身臭汗，狼狈不堪地归来后，向未爬山，却一心想去遭罪的人大大吹嘘一通那里的风光秀色，再回过头来安慰自己说，只当是锻炼了一回身体罢了。
二
曾在山脚下的姥ณ姥家住过，又在山下的一所中学教过书，对这山很是熟ງ悉。知道山上植被丰富，仅《本草纲目》中记载的名贵药材就达三百多种。至于奇珍异兽如绿背红肚皮的金蟾、通体透明的天然银鱼，以及野鸽、山鸡、狸獾等等，满山乱窜。甚至还有连林业教授都叫不出名字的乔๒木、灌木、藤萝等，杂横遍布其间。
因了马鬐山山依水、水衔山，山映水秀，水润山美的诱惑，每年清明的时候，都要去爬此山，细细数来已不下十次。去的次数多了，就懒โ得去爬，却只想远远地仰望它。
傍晚的时候，坐在天湖整洁气派的堤坝上，隔着波光潋滟水气蒸腾的天湖，与山默默地对峙。端详着山的雄姿，探询着山的故事，揣摩着山的心事，自己恍惚间也成了山的一部分，与之同呼吸共荣辱，心底便生出一种神奇和豪壮的情感来。
少时，跟姥ณ姥在田间劳作，特别是在初秋凉晒地瓜干的时候，眼神儿不太好的姥ณ姥ณ总是提醒我，要时时注意马鬐山上云雾的变化。说，要是有云雾像帽子样扣在山顶上，就不敢晒地瓜干了，有道是“山头戴了帽，阴雨就来到”。而且，这山预ไ报天气的准确率极高，没一次落空过。那时我就想，这山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已๐不仅仅是一座山了。它深深融进了人们的心里，成为农人生产生活上的行为指南。
自此，对马鬐山的神异本事着了迷，一心想更多地了解它的神奇之处。日积月累，就知道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和传说。
相传，当年岳飞抗击金兵，战功显赫，却遭奸贼秦桧陷害，在风波亭就义แ。其坐骑白龙马悲忿嘶鸣，驮着岳飞的忠魂奋蹄狂奔至此，化为巨石，怒目昂南天，不忘抗击外侮之志。据说，当地人每到深夜，仍能听到เ烈马嘶鸣悲壮之声。千百年来，人们把马口石奉若神明，成为一辈辈传承久ื远的保家卫国的图腾。
有确切史料é记载的，当属南宋时期，抗金英雄杨妙真在此山下寨，率十万精兵，奏出一曲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乐่章。至今，山上仍有杨妙真的亲笔摩崖石刻大字：“嘉定九年四娘子此山下寨”。这是列入史册的国家级保护文物。山顶有兵营旧址和生活用的石碾、石磨，残留的碑碣及古城墙、点将台等遗迹。
曾多次站在点将台上，面对着深峡幽壑，想象着当年一夫当关万将莫开的烽烟岁月，却难撩起一丝的幽古思今之感。或许是岁月的烟云早ຉ已๐被凛凛的山风吹干，而尘间的喧嚣之ใ气又塞满了偌大山体的沟沟叉叉，满脑世俗气的我辈便连点儿附庸风雅的机会也捞不到，只能望山慨叹自己้的愚笨和可怜。这也是我不愿爬山，却愿意隔湖仰望它的原因之ใ一。
三
还是坐在天湖对岸，在晚风轻拂的惬意中ณ，凝神静气地望着渐渐没入浓浓夜色的山体，耳边就会传来宋朝的战马铃銮声。一员白袍将军率领着一队精武之师，奔走在山下荒芜的小路上，向着塞北沙场疾驰。
这时，说书老人就会顾弄玄虚地停顿下来，装上一袋旱烟。听书人马上替他点燃，并急急地催促道，快讲，快讲。老人满意地品味儿着刚才周到的服务，过足了瘾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是奉旨ຈ扫北独撑大宋江山威震辽番的杨家将杨宗保。
又是宋朝，而且都是乱世飘摇中顶天立地保国安民的忠臣良将，至今出没在巍峨耸立的山峰中，鲜ຒ活在当地人淳朴善良的心里。这不能不让人惊讶和感动。
接下来的故事，很是让我着迷。
说是杨宗保正疾行间，忽然坐下的马蹄被一条颇有灵性的青蛇绊住。军情紧急，哪儿敢延误。杨将军以枪指蛇，慨然道，扫完北，必来扫你。十年后，杨将军凯旋而归，途径此山下。原本荒芜的山脚๐，突然冒出参天大树，将杨将军死死困住。并有一蛇精，携雷电带风雨，与他打斗拼杀，天昏地暗地打拼三昼夜难分胜负。杨将军疲惫不堪，而蛇精却愈斗ç愈勇，永无倦意。杨将军就知此事蹊跷，忙派人四处查访。果有一妇人前来，道明原委。原来，此精即是十年前绊马蹄之青蛇。愤于将军的浩é然气概，便一心修炼成精，好与之ใ比试，以图一举ะ成名天下。偏偏又贪淫无度，修建了皇城，开辟了御花园，虏来美色妙龄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供自己消遣。这还不算，竟连它的姨ถ娘也不放过，一并遭到เ奸淫，也就是欲雪此奇耻大辱的妇人。所以难分胜负，是因为那ว蛇精有两副身心。一个ฐ在与将军拼杀，另一个却去山涧喝水整休，待恢复了斗志，再去替换那一个。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蛇精喝水的山涧边布满锐利ำ的尖刀，在它疲倦焦渴中，晕头晕脑地狂奔到เ纯美甘冽的山泉边时，立毙其命。果然，一条水缸粗细十几丈长从头到เ尾被豁膛的蟒蛇，干净利ำ落地结束了这段神奇的传说。同时，说书老人又遥指离山十里的一个ฐ叫花园的村子，说那就是当年的御花园，山南那个ฐ叫城子的村庄就是皇城。
这样的指证，不由á你不信。都伸长了脖ๆ颈儿，对那几个错落的村子怔怔地呆想一阵子，想找寻出一丝当年华丽堂皇的蛛丝马迹。
这故事当然不见经传。但听了许多遍后，却不感乏็味儿，并从中体会出很多值得玩味儿的东西，如民心民意、因果报应、伦理道德、民间创作与百姓意愿的相互容纳等等。
更有甚者，一位靠说书混饭吃的盲人，蹲坐在南方的市井街头，娓娓讲述道：那山高九九八十一万尺，方แ圆九九八十一万丈，有山顶ะ神泉直通东海ร，神仙洞府终日烟雾迷锁。想当年，八仙之一的张果老用驴从北向南搬运两ä座山去东海，途径此山时，不小心被高高的山顶ะ磕拌了一下，两ä山就被跌落在山南八、九里远的地方，成为两ä座大小形状一般无二的山的模样，就是现今儿被称作双山的地方。因了这一拌，山便向东南倾斜。没有办法，只得在山南五、六里的地方แ支起四根柱子顶住，就是现今儿东西前后四个ฐ名叫高柱的村子。
由此可见，马鬐山的故事和传说早ຉ已๐传播到大江南北，只是没有形成权威性的著述流传于世，便显得小家碧玉般足不出户，整日翻腾在当地人的心底。并天长日久地沉淀成一种精神寄托、生活意愿和人生观念，一辈又一辈地流转传承到今天。
很多的时候，我总在想，马鬐山到เ底是怎样的一座山。它原本普通的身躯，承载了多少的寄托和期盼，又有几多的热烈想望和质朴情感充盈在被峥嵘岁月洗礼ึ过的群峰山颠。千百年来，它就这样默默地雄踞于这一方水土，雄踞于这一方แ水土养育了的一辈辈普通人的心间，并将继续默默地雄踞下去。
四
三年前，当地政府决心开这片潜藏的旅๓游资源，为当地人寻条沟通山外世界的路径，倡议老百姓整修山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维护山上的古迹景点。百姓迸出意想不到的热情和回应。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十几岁的半大娃娃都踊跃上了山。其场面的壮观与感人，至今仍印在人们的脑แ海里，令人感叹不已。
在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我似乎明白了，这山已不是普通的山，而是当地普通百姓心目中永恒的山，是有血有肉同呼吸共心动的山，是维系博大情感的山。你必须带着虔诚，带着敬意，匍匐于山脚下，抬头仰望它，用赤诚之心去亲近，去解读，去感悟，才会真正走进并领会它的神奇与壮观。
又想起一千五百年前的梁武帝ຓ时代，长衫袭地的刘ถ勰静静地端坐在百里之外的浮来山前怀里，或徘徊于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潜心创作着《文心雕龙》这部旷世文论巨著。累็了的时候，抬头向南一瞥，睿智的目光穿透暮霭烟霞，与马鬐山热热地对视。有沸腾的民心和深邃的智慧扑面而来，又倾泻到เ笔端纸间，浸ฤ润了一部ຖ沉甸甸的《文心雕龙》，连同一颗跳动不息的文人心魄。
山养育了的，已不仅是一方普通人，而是一方普通人无意间沉淀并升华了的文化底蕴和乡土情感。
对于马鬐山，我只能仰望它，在内心深处继续虔诚地仰望着，没有止息。
２oo５／1／1้９夜̶๐6;莒南紫ใ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