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熙攘,青青被周遭嘈杂声响侵染,心中也变得喧闹起来,满满都是卑微而糙的快乐。
佛祖的慈悲,穿不过世人磅礴的欲念。
青青睫毛上落满灰尘,细微的动作,尘埃便落进眼里,伸手去揉眼睛,却发觉满手血腥。
注定在黑夜依偎,彼此拥抱,取暖,如是活下去。
他叫左ุ安良,他的父亲是朝中首辅,他在荒凉边境,做一名小小士兵,他生得一副好相貌,不似三弟细白皮囊,他有一张线条利落的脸,英武犷,他的身体里留着蒙古人的血。
南珍嬷嬷劝道:“公主莫要意气用事,男人对这些事情在乎的很,为ฦ着以后,您也……”
青青曲膝行礼,试探着唤一声:“母后。”
青青细长的指尖缓缓爬上一朵初ม绽的,沿着那一日,衡逸在她前划过的痕迹,一点点,一寸寸,挑逗,抚慰。撩拨着柔嫩的青涩的方才萌芽的情欲,她舒服地眯起眼,只消片刻๑,却又自虐般地狠狠掐住,令那ว莹莹如雪的肌肤,那ว充盈饱满的身体,染上一丝一缕的妖冶的红痕。
喘息,短促流连,一声急过一声,与之ใ绵软柔白的酥一同飘荡,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忽上忽下,碰不着天,靠不着地,就这么悬着,悬着,悬出彼端的酥麻,似蚂蚁噬心,一小口一口,轻轻啜,浑然不觉间,早已๐丢â了心魂。
赵四扬看着自己้的腿,平静地,甚至连呻吟呼痛都不曾发出。
在四月末尾,残漏凄冷的夜里,他静静瞧着溃败的残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夜无星无月,苍穹坠入广袤无垠的海面,伸展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孤灯的影子忽而晃动,像是死神在招手,来,来,睡吧,到เ我怀里安息。
黄泉路上铺满了血一般滚滚翻腾的曼珠沙华,一切美好甜蜜,接近死亡的甜蜜安详。
赵四扬拾起一旁碎裂ฐ的碗片,端了青青上回送来的,未曾饮尽的酒,将碗片洗尽了,俯下身子,皱着眉,细细挂着残腿上的腐。
那被割下去,仿佛就会激起牢底蛇虫欢呼,一窝蜂吃个干干净净。
青青已不知该如何对待,只得咬着手背,躲藏在无光的角落,吞咽了眼泪,睁大眼睛望着赵四扬,将他此刻轮廓深深镌刻,他坚毅的面容,他从容的动作,他不惧死亡的无谓。
碗片并不锋利ำ,一刀割下去,烂与好仍连在一处,他便扯着那ว一片腐,缓缓地,仔细地,一寸一寸割开。
血留出来,脓也留出来,统统沁入潮湿的稻草之ใ中。枯草仿佛又逢春,茁壮生长起来,还开出一簇簇红白的绚烂的花朵。
他似乎有些累了,便放松一会,直起腰,仰头看着狭窄的窗,看着窗外暗紫色的广阔苍穹,怔怔出神。
青青无法确定,他想到了什么เ,她窥见他干裂了的唇边,一抹隐约美好的笑,仿佛刹那间,烟火盛放,姹紫ใ嫣红都开遍,仰头看向同一片百花盛放的天空,她的世界绚烂无边。
他微微叹息,又低下头,抓紧了碗片。
青青的心猛地被抓上一把,然而,她于漆黑暗夜中,朝他阒然微笑。
他在想她。青青无比确定。
赵四扬又开始刮ุ他腿上的腐,单调的摩擦声回荡在这样缠绵的夜色里。不多时,腐便刮得差不多了,他便将酒壶倒置,烈酒哗啦啦淋上去,顺ิ着伤口流窜。
至始至终,青青不曾听到一丝呼喊闷哼。
隔着重重叠叠的黑暗,青青看见赵四扬镇静的脸孔,耳边唯有一阵一阵破瓷划开皮的声音,她看着他,死死咬着手背,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血腥味道。
青青恶心着,痛恨着这个世界ศ,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但赵四扬出现了,他当是好人,但这个世界ศ对不起好人。
青青最终是走了,无声无息,不曾留แ下丝毫痕迹。
这么เ多年过来,青青从未有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赵四扬坐在肮脏腐臭的牢房里,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默默刮ุ着腿上化脓ใ发臭的腐。青青站在干净的角落里,穿着华丽衣袍,顶ะ着娟丽皮囊,静静看着磐石一般的男ç人。
青青觉得自己้脏ู,她配不上赵四扬。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挨挤在一处猛然间涌ไ来,就盼着你措手不及的迷惘表情。
左安仁落了罪,流放三千里,但不过是横逸对左丞相的敲打,他为官多年,自然圆滑机敏,为保全命,急急递上了请辞折子,横逸假意挽留แ一番,左丞相真心推诿几次,便成定局,打发了钱粮,送他回湖州养老去。
青青仍住在丞相府里,除却少了些熟悉面孔之外,再无过多改变,六月里荷花开遍,青青收到消息,左安仁死于流放途中。
无非是一声叹息,再想想,黄泉路上,左安仁与白香倒能双宿双栖了,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青青坐在秋千上,拿着信,笑了笑,恍然大悟似的感叹道:“啊……原来我是寡妇了。”
萍儿道:“公主节哀。”
青青摆摆手,混不在意,“该穿什么?素服?黑纱?白头花?”
萍儿点头,答道:“奴婢去挑挑,也不必太过讲究。”
青青脚๐尖使力,秋千便又高高荡起来,最高处,她瞧见京都娟秀楼ä宇,整齐俨然。
夏日暖风经过荷塘,化作凉风习习,迎面而来,吹起裙角衣袂,撩起风姿绰约,“寡妇……听起来可真是风骚得很……”
荷塘里含苞的粉白荷花一瞬间炸开,细微声响,却震动了整个夏天。
嘉宝从外头急急赶来,“殿下,程将君府里来人传话,说是圣上下旨ຈ,放了赵大人,现经在程家西郊别院中落脚。”
秋千的速度慢下来,轻风柔柔捧起耳边碎发,日光是被踩碎了的玻璃渣,细细落在她纤细瘦削的背影之ใ上。青青不曾回头,身后站着的一众仆从却都瞧见了那ว明亮的晃眼的笑。
“哦,是么?好大的人情呀,真得好好谢谢程将君。”
便当作,抵死缠绵吧。
六月末,某个ฐ平淡无奇的夜里,赵四扬被窗外婉转曲调勾起了相思,今夜相思无尽意,绵绵无转还,他便也拢了外袍,一瘸一拐,随着那ว清溪似的小调往荷塘那方去。
“花中ณ君子来哪方แ,婷婷玉立展娇็容。”
缠绵声线幽幽飘来,携着少女似的清脆ะ娇羞,行走间足下仿佛生出一缕缕柔韧丝缎,一圈圈缠住了他的脚,拉着他往唱歌人那处去,又是推推搡搡欲拒还迎。
“暖日和风香不尽,伸枝展叶碧无穷。”
他怔怔站着,离塘间唱歌女子不远不近,只瞧见蓝紫ใ色苍穹平展如幕布一般,沉寂着夜色里的孤独。天边一弯眉月,仿佛少女唇角弯起的娇俏弧度,柔柔播散了一地清辉,又似一层轻薄透明的纱,不知何时落了满眼,分不清究竟是那白纱遮掩了视线,还是笼罩了天地万物。
他停在荷塘边沿,此情此景,美得教人不忍卒读。
月光被碾碎成一颗颗细小流星,坠落在含苞的小荷尖角之上,仿着赵飞燕掌中起舞。先开的白荷舒展腰肢,亭亭玉立,一如娇羞少女,面颊晕开点滴绯色,含笑相待。
时有晚风轻拂,越过丛丛荷花,吹散了露珠,吹弯了枝叶,勾起了她垂在肩后的妩媚青丝。
翠绿欲滴的枝枝蔓蔓间,一叶小舟摆荡不定,舟上一袭纤瘦白影,她回过头来,望见他欣喜若狂的脸,挽了兰花指,送去秋水凌波,却又低眉顺眼,呈上那ว一垂首的温柔,但听她轻声唱:“纵使清凉遮炎夏,为甚委靡躲寒冬。”
夜风沁染了一袖浅淡荷香,却醉了塘边掩不住微笑的男人。
又见她再挽了指花推过去,再勾回来,想看,却又藏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魅惑,白荷初ม绽的纯洁清澈,齐齐融汇在她身上,怎教人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