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喜直视着他说道:“我是有劲,但是我的劲只对敌人使。连师长放心,别说你今天带来了一千兵,你就是一个人过来,我也一样敬你。哪怕咱俩谈不成,我照样找列火车,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回濮阳。我私人和你没仇,当初跟你打,那是奉了静帅的命令。现在没人管我了,我做我自己的主ว。只要你愿意,我会当你是我的老大哥。”
然后他笑了一下:“今年我疏忽了,没能让大爷也好好的过个节。”
顾承喜停在了门口,借着如豆的一点灯光凝视他。从平安手中ณ抢来的纪念品,一件是手表,另一件就是白摩尼。手表是死的,白摩尼是活的,所以白摩尼比手表更宝贵一点。如果白摩尼死了,他和平安之间就彻底完了。所以白摩尼不能死,他得让这个小家伙活着。小家伙活着,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可能,而他需要一点“可能”。
顾承喜抬手摸了摸白摩尼的头发脸蛋,同时语气温柔的笑道:“为了你这么个小,我是又搭性命又搭前程。这笔账我算了半天,怎么算怎么感觉是吃了亏。你呢?你意见如何?”
霍府中除了他之外,唯一的白家人就是他的汽车夫。汽车夫跟着他,也已๐经长住在了霍府。别的人,他现在不敢支使了,自己้家的人,应该还能指望。
他不哭不闹,只是把话说得酸溜溜冷飕飕,像个半大孩子故意要挑衅。他需要一点刺๐激,甚至想激得霍相贞将自己打骂一顿。有了野小子似的顾承喜作对比,大哥忽然变得无比巨大,无比黯淡,几十年如一日,像个无聊的暴君。他瑟缩在了大哥的阴影之下,小顾也不敢来了。其实小顾真比大哥好吗?也不见得,小顾ุ只是好玩。可他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他刚ธ刚ธ过了二十周岁的生日,他真的很需要一点“好玩”。
忽然拎着纱布口袋一跃而起了,他向前跑出老远,对着聚了堆的副官参谋们大声问道:“大帅刚ธ才是直接回营了吗?”
马从戎摊开棉被,摆好枕头。一转身和霍相贞对视了,他这才发现大爷已经看了自己半天。
虽然连毅距离霍相贞有着千里的距离,但霍相贞回忆起连毅的言谈形貌,还是不由á自主的要发寒:“现在他们谁占上风?”
霍相贞抱着白摩尼坐在客厅里,一坐便是一个ฐ小时,其间直着眼睛一言不发,人在厅中ณ,魂游天外。白摩尼坐在他的大腿上,偎在他的臂弯里自娱ຉ自乐。
霍相贞走得兴致勃勃,头也不回的大声答道:“说!”
顾ุ承喜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跪了下来。膝行到了霍相贞的两ä腿之间,顾承喜挺直了身,双手贴肉扶了他的腰。琴凳不算高,所以顾承喜闭了眼睛仰起头,正好可以亲到霍相贞的锁骨。
马从戎微笑点头:“是,戒了就行了。”
顾承喜不敢不起了,他心满意足而又意犹未尽的直了腰。距离霍相贞太近了,他可以嗅到对方แ身上淡淡的气味——是雪白浆硬的衬衫下,的气味。
霍相贞轻描淡写的答道:“去,五十大洋一条命,给我召集一支一百人的敢死队!等到เ天黑透了,让敢死队打前锋。”
45、家务事
霍相贞单手按了写字台沿,挺身而起站成了标枪。昂首挺胸的来回走了几步,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然后又看了马从戎一眼。
“我当团长了?”他在心中ณ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这么เ着,就当团长了?”
端起酒盅喝了一口黄酒,他提高声音喊道:“元满!”
顾承喜听到这里,又后悔了。霍相贞对白摩尼太好了,那话说的,让他听了浑身难受。
顾承喜一直在朝他的方แ向看,看得虔诚,几乎眼巴๒巴的带了可怜相,并且也是笑,笑得带了傻模样。意识到เ了白摩尼的注视,他一低头,不看了。
顾ุ承喜泼了水上了床,没有再碰白摩尼。
霍相贞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白摩尼的后脑勺:“小脑袋,小脖ๆ子,小肩膀,小身体。”
霍相贞在北京一时震怒,把军需处全体带到了天津,其实军需处中的人员良莠不齐,有留学归来的技术人才,也有像顾ุ承喜一般混日子的。霍相贞挑了其中ณ的精英过来随行,要和安如山一同出发去营里。不料é他刚刚出门见了天日,寓所前方的道路上忽然开来一队豪华汽车,汽车门边的踏板上站着荷枪实弹的年轻士兵,车漂亮,兵也漂亮。及至汽车队伍在大门外头络绎停了,中间汽车上的士兵跳下踏板打开车门,却是从车中放出了连毅。
白摩尼登时笑出了声:“扯淡!你是什么东西成了精?”
他急得语无伦次了,而霍相贞天旋地转的陷在被褥之中,双肩全被顾承喜压了个死紧。两道黑压压的剑眉下,他的眼睛瞪出了光,哑着嗓子嘶嘶的问:“顾ุ承喜,你干什么?”
霍相贞淡淡的问道:“怎么เ站在这里?”
随着马从戎上了楼梯,他走过二楼ä长长的走廊。一颗心直跳到了喉咙口,他一口接一口的咽着唾沫,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也许老死不相往来才最合适。
不等马从戎回答,他拐进走廊继续冲锋,大模大样的直接进了霍相贞的卧室。整栋楼全通着暖气管子,卧室里尤其是温暖如春,并且是晚春。放下皮箱脱了衣裳๙,他自己给自己铺床展被。被子是羽绒被,又轻又软又蓬松,像一朵云包裹了他。他躺好了,又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这是他的特权,他知道自己在霍相贞的心中ณ与众不同,也许是沾了灵机的光,也许不是,他希望不是。
顾承喜很了解三骆驼,见三骆驼半死不活的哑巴๒了,他心里立刻有了数:“咱们换个地方แ说去?你别看不起我,现在我是真缺钱。”
小林听他文绉绉的故意气人,登时忍无可忍的把袖子一甩:“我去你妈的吧!你他妈以后别腆ດ着脸再去找我!”
一九二四年初冬,北京。
然后他扭头去看马从戎,马从戎也是光着屁股,正在对他咬牙切齿的卖苦力。看了能ม有几秒钟,霍相贞自作主张的起了身,一言不发的伸手要去搂他。马从戎手里还拿着毛巾,此时怔了怔,紧接着下意识的也去拥抱了霍相贞。可未等他收紧双臂,霍相贞忽然又推开了他:“不对,你向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