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军户们陆陆续续赶到เ了张富贵家门前的空坪。跟随陈雨一起收麦子、闯进顾ุ府的人基本都到齐了。负责联络的张富贵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陈雨：“雨子，除了二狗子，都来齐了。”有人鄙夷地：“二狗子就是个怂包。前几去顾ุ府就怕这怕那ว，差点中途开溜。不来就不来，不差他一个。”邓ฑ范问：“雨子兄弟，今儿个叫咱们来，是为了啥……啥事？听猴子，你要带……带咱们发财？”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发啥财？咱们几个种地的会发什么เ财，能ม吃饱饭就不错了……”陈雨站到了屋前的半截土墙上，大声：“兄弟们，咱们身在军籍，和匠户一样，都低人一等，不能考取功名，也不能ม经商，成年累月就只能给人家种地干活，做牛做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等到累死之后，换了自己的儿子又重复这样的命运。你们甘心就这么เ世世代代做奴隶不如的军户吗？”张富贵第一个高喊：“不甘心！”其余军户也纷纷附和，“不甘心！”陈雨点点头，军户们对现实不满，就是引导他们跟着自己干的第一步。“咱们摆脱这种困境的办法不多，逃籍算是一种。可是逃籍有被抓回来的风险，官府的清军衙门也不是吃干饭的。另外，没有一技之ใ长，又没有自己้的田à地，就算逃了也很难有好日子过。”众人暗自点头，这确实是个难题。陈雨继续：“俗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知道，咱们所城靠海，大家大多曾经煮ุ过海盐去卖，补贴家用。不过利用种地的那点空闲，煮ุ不了多少盐，而且卖盐的途中可能被巡ำ检司的人拦截，当做私盐查扣，就算侥幸躲过还要被盐场层层盘剥，到เ手又能剩ທ下几个子？”张富贵：“是啊，俺卖过几次盐。一旦ຆ被巡检司的人碰到，就是财货两空的下场，还要遭一顿毒打。盐场的人也不厚道，收咱们一石粗盐，才给三钱银子。你们知道盐场把盐卖给官盐多少银子吗？一两ä五钱！”每石盐一进一出相差ๆ一两ä多银子！这中间的差价让所有的军户都不淡定了。以前不太清楚其中ณ的细节，也没有认真想过，现在被这么一，大家才知道，原来自己้辛辛苦苦煮的盐要被层层盘剥这么多。他们深深体会到了身处产业链底层的切肤之痛。。陈雨：“你们以为ฦ盐场盘剥咱们之后，就是最赚钱的了？不是。盐商一两ä多银子进货之ใ后，放到县城、府城市面上卖，一石盐三两银子起步！”众人哗然，从自己手里煮ุ的盐，到了售卖环节，居然可以翻十倍？一个ฐ叫王有田à的军户忍不住问：“卖盐这么赚钱，那这些盐商肯定富得流油吧？是不是馒头管饱，顿ู顿ู有肉？”大家笑了起来，陈雨：“王大哥是吧？你衡量有钱的标准也太低了，有钱人的阔绰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看看顾千户的宅子就明白了。所谓馒头管饱，顿顿有肉，最多也是他们府里下人的生活水准。”王有田咋舌不已：“咱们每日吃不饱，本以为ฦ顿顿有肉就是好日子了，没想到เ人家的下人就能ม过上这种日子。”陈雨：“了这么เ多，我并不是要带着你们去做盐的买卖。朝廷规定盐、铁、茶叶不得私下买卖，能ม拿到เ盐引做盐商的都是手眼通的人，和咱们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众人有些丧气，王有田à问：“煮盐也不行，卖盐咱没资格，那到底怎么办呢？”陈雨指了指张富贵：“让猴子几句。”张富贵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兴奋地：“凡是煮ุ过盐的都应该知道，除了盐场和官营的盐商，还有一种人，他们也卖盐，但不归官府管，也不用向官府缴盐税，干得是脑แ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卖的盐价格比官盐低……”邓ฑ范第一个反应过来：“猴子，你的是私……私盐贩子？”“没错。”陈雨，“盐贩子贩卖的是私盐，不要缴盐税，而且价格较低，影响了官盐的售卖，历来是官府打压的对象，可是禁而不绝，盖因利润太高，总有不怕死的人铤而走险。咱们这些军户呢，什么เ都没有，就只有一把子力气。所以我有个想法，去和巡ำ检司谈判ศ，帮他们缉查私盐。”缉查私盐？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踌躇。见大家没有吭声，陈雨有些意外，都已经身处社会最底层了，难道这些军户麻木到了这种地步，连搏一把的勇气都没有？邓ฑ范：“雨子兄弟，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实行起来有……有点难。巡检虽然是九品杂官，可手下的弓兵经常缉查盗匪，实战经验丰富，比咱们这些只会种……种地的军户强太多。他们打盐枭尚且吃力，又何况咱们呢？银子谁都想要，但也要有命去拿。”陈雨见其他人默默点头，知道邓范的话出了他们的心声。军户们积弱太久，心理上的自卑比承受的磨难影响更大，动他们跟着自己้干不是件容易的事，让他们树立自信心更是个ฐ漫长的过程。他耐心地：“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拼命谁不会？只要不拍死，咱们也不会比巡检司弓兵、盐枭差。另外，我已经跟顾千户好了，他免除咱们修葺墩堡的劳役，并且允许咱们从所城的武库里随意挑选兵器和甲â胄，有了家伙，咱们再好生训练一番๘，难道就不能ม靠自己้的手博一条出路？”听到เ这件事居然得到了千户大人的“官方认证”，众人都打起了精神。有了靠山，做起事来就完全不一样。一个军户弱弱地声问：“雨子兄弟，假如咱们真打赢了盐贩子，这财货如何分？”陈雨笑了，不怕他们问利ำ益分配的问题，就怕他们麻木怯弱到连这个都不敢问的地步。人有，才有与命运抗争的动力。——————————————————————————注1้：石是古代的计量单位，约合一百二十市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