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俭赶快把手伸到水田里洗,故意把水撩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克俭憨憨à地问她:“美国人长什么样子啊?”
沈沉的话,简短,却有力量,他一说完,大家就明白了眼下的况,四散开去,三五成群地,帮忙在庄稼地里找人。
娘在后面惊慌失措地喊他,唤他回头,克俭怎么เ能听?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兔子般地窜出老远。
“是飞机!飞机要扔炸弹了!”娘趴在克俭身边,喘着粗气,慌张得脸都变了颜色。
算起来,从一九三八年日本人打到青阳城,娘带着绮玉、思玉和克俭下乡逃难,已经有了六个ฐ年头。逃难的时候克俭才两ä岁,是抱在娘的怀里的,如今他八岁,站着齐到เ娘的肩头高。他的大姐绮玉,下乡那年是小学生,去年离家参加了新四军。娘猜绮玉是,否则的话,她要抗日,就近入沈沉的保安旅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去入新า四军呢?
从前绮玉在学校读书时,风头比思玉还要足。她的老师大概是个ฐ地下党,有一回要潜到เ青阳城里取报,找了绮玉搭伴,装成一对小夫妻。绮玉那年不过十六岁,把头在脑后盘个髻,穿一身娘的大襟宽身袄,袄里揣个ฐ枕头,走路一摇一摆,怀孕差不多足月的样子,真怀孕的媳妇都没有她装得那ว么像。还有一回她混进石庄镇里撒传单,装的是一个乞丐,把头裹上烂泥巴,脸上抹了锅灰,破衣服腰上扎根草绳,见人就使劲地翻白眼,嘴里呜噜呜噜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回家她告诉思玉说,小鬼子出门见了她,老远就避过去,怕染上跳蚤和虱子。她一边说,一边嘻嘻哈哈地笑,自己้不害怕,倒把娘吓得半死。
所以,那年绮玉的老师要去新四军根据地,动员绮玉一块儿去,娘只想了一夜就松了口。娘想的是,绮玉做过了那ว些冒险的事,心已经野了,留在家里未见得能ม踏实,还不如投奔了大部队,有事做着有人管着,娘反而少惦记。
绮玉一去两ä年,很少回家。上埝镇是国民党的地盘,虽说国共合作抗战,口号是这么เ喊了,实际上互相提防得紧ู,两支军队彼此不来往,绮玉为避嫌,少走动为ฦ妙。
娘到เ底是娘,见到เ绮玉,头一件事就是掌灯去厨房,想着要给女儿做点什么好吃的。家里现成的吃食只有那ว罐炒焦屑,于是就点火烧开水,香喷喷地搅出一大碗,额外地淋上几滴香油,又摸出一个轻易舍不得吃的咸鸭蛋,敲开,递到绮玉手上。
“先吃!”娘说,“吃饱肚子再说事。”
绮玉哪里能ม够等得及?一边吃,一边说了她这趟回来的任务。原来美军飞行员跳伞落在上埝镇的事已๐经被人飞报到เ了新四军驻地,长立刻๑命令绮玉回家探听况:人找到没有?目前送到เ了哪儿?
思玉惊叹:“这个飞行员还真是了不得啊!个个ฐ都想要找到他。”
绮玉的态度很认真:“抗战到เ了最要紧ู的时候,空中ณ优势很重要。你们知道培养一个飞行员有多难?”
思玉不服气:“有多难呢?”
绮玉其实也说不清楚有多难,含含糊糊道:“简单跟你们说吧,那ว就是个拿金子堆出来的人。”
娘的嘴一张,半天都没合上。克俭则ท在心里忙着估算堆个金人该要多少金子。
娘告诉绮玉:“保安旅带着人找了一下午啦,就找着一把什么เ伞。”
“是降落伞。挂在天上的时候像一朵白棉花。”克俭插嘴。
“那就对了!”绮玉很激动,“飞行员就是挂在伞底下跳飞机的。有伞就有人,不可能找不着。”她双眼灼灼。
思玉笑嘻嘻地:“莫不是人家怀里还揣了另外一把伞,一撑开,又飞到เ别处了?”
绮玉白她一眼:“人家在说正事,你当儿戏。”
娘在旁้边叹着气:“那ว么高的天上掉下来啊!就怕摔伤了哪儿,动不了,又没个人知道,没吃没喝的,那就遭罪了。”
绮玉交待娘和弟妹们:“所以啊,一定要找到飞行员,救助他。尤其是,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找到之ใ后,你们要记着给我送个信。”
绮玉说的话,跟沈沉旅๓长的意思很相似。这就是说,新า四军,保安旅,都急着找到เ那个飞行员。可是,人此刻๑又藏在哪儿呢?克俭的心里,真正的着急起来了。
“还有,掉下来的那架飞机,是什么เ况?你们有谁见过?”绮玉的眼睛轮流看在娘和两个弟妹的脸上。